杜中宵道:“适才孙然说,定钱都买了铜器,被没了官,还不了定钱了。”
法净道:“官人,孙施主要么还我们定钱,要么按时给我们铜钟,是不是这个道理?又不给钱,又不给钟,本寺只能报官了。”
杜中宵道:“你报官有什么用?他现在已被收押。我看这样吧,你们寺里再出些钱,买足够铸钟的铜来,让孙然依前铸口钟给你们,了结此事如何?我这里做主,允他带着家人做这件事。”
法净犹豫了一会,道:“若是学士做主,此事倒也可行。只是几百斤铜,只怕一时买不齐。”
听了这话,杜中宵不由皱起眉头。他只知道孙然给和尚们铸铜钟,却没想到这么大,几百斤重。若是这样,孙然那厮必然说谎,没收的那点铜哪里有几百斤?
想了一会,杜中宵道:“大师,几百斤重的铜钟,未免太大——”
法净道:“本寺数百僧众,占地数亩,不是这么大的铜钟,做不到人人听闻。”
杜中宵转身,问一边站着的孙然:“几百斤的铜钟,你真能铸出来么?不要大师们收了铜来,你却铸不成,我如何跟大师们交待?”
孙然拱手:“不瞒官人,小的以前铸过大钟。只要有铜,必能铸出来。”
杜中宵点了点头:“好,那便这么定了。大师,你们寺里出钱,去买铜来,让孙然铸钟。若是相州一时收买不齐,可到旁边的潞州。那里是大州,买起来应该不难。”
法净面现难色,犹豫了一会才道:“不瞒学士,小寺在相州,得前任知州应允,可以铸铜钟,可以在本州买铜。铜是禁物,若是没有潞州的官员应允,怎么敢去那里收买?”
市面上有铜器卖,但铜本身是不允许随便买卖的,是禁榷之物。慈源寺是大寺,相州本地对他们有优惠政策,旁边的潞州可未必。而且潞州是转运使司所在地,管得更加严一些。
杜中宵看着法净,淡淡地道:“此事你们自己去想办法,不必问我。”
说完,再不理法净,专心看着不远处安阳县尉带人忙碌。
铜难买到,铜钱却容易。虽然河东路用铁钱,但并不像川峡一样,禁止使用铜钱。一足贯铜钱五六斤,几百斤铜不过是几十贯铜钱而已。此时铜钱的价值不高,经常有人把铜钱化了铸铜器,就不信这些和尚们想不出这个办法。当然这是违法的事,因为现在铁钱工艺上来,杜中宵懒得理而已。
一是铜禁,再一个市面上的铜钱太多,导致铜钱的购买力太低,本来就是不正常的情况。杜中宵跟其他的官员不一样,如果有机会,他还想改变这种状况呢。
第8章约期举事
看着孙然和法净几人离去,陶十七上前道:“多谢官人。这几日,我可被孙老儿烦死了!”
杜中宵道:“这个孙老儿,奸滑得紧,他的话不可尽信。先前抓他的时候,他说收的铜器,都是按重量依铜价算钱。现在才知道,他收了慈源寺五十贯的定钱。十七,你有没有算过,五十贯钱能够买多少铜?就我们从他家里搜出来的那些,哪里值五十贯!”
陶十七一拍脑袋:“官人一说,还真是这样!莫不是这老儿还私自藏了铜器?”
杜中宵道:“不管是他私藏了铜器,还是手里有钱,借着在你那里做事要赖慈源寺的定钱,以后总要搞清楚。先让他给慈源铸铜钟,这钟铸得好则罢了,如果铸不好,哼——”
陶十七道:“就是把慈源寺的钟铸好了,官人一样可以收拾他。这老儿,铸了一辈子铜器铁器,本事是好,就是在我那里不肯好好做。”
杜中宵猛地抬头:“怎么,他平时做事偷奸耍滑?”
陶十七连连摇头:“恰恰相反,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十分卖力。不过,别人怎么说就怎么做,铸器的时候从来不说话。有的时候铸坏了,他看在眼里,也不开口。”
听了这话,杜中宵松了口气:“原来如此。这老儿的心思,分明是在你那里混日子,故意让人觉得他无用。无非是怕显出自己的本事来,被人看中,时候到了不许他走罢了。小生意人的小心思,这老儿的眼界如此,怪不得只能偷偷躲在乡下赚钱。”
陶十七点头称是。这种小心思没什么大害处,但让陶十七恨得牙痒痒。明明知道他有本事,就是不帮你。把东西铸坏了,他一脸无辜,把责任全推在别人的身上。
杜中宵是没必要跟这样一个小生意人计较,不然他有的是办法收拾孙然。两人地位悬殊,孙然的这些小把戏,在杜中宵面前可没有用处。
让慈源寺收铜,接着铸钟,主动帮助孙然,杜中宵有自己的用意。现在相州铸的铁炮,虽然携带方便,但实在太小了些。用于守城,打攻城的器具足够,但用于攻城,则远远不足。要改变现在三衙禁军抵制火器的局面,需要更大的炮,向他们展示一下威力。
几百斤甚至几千斤的大炮,用现在的铁,没有一点把握。不经过长时间的试验,杜中宵也不敢轻意动手。初期的大炮,还是用铜铸才好。
杜中宵现在任的是清要职事,官做得轻松,可手下也没有资源,很多事情不能做了。孙然能铸几百斤的铜钟,就有办法铸出几百斤的铜炮来,这是难得的一个机会。
如果孙然成功把慈源寺的铜钟铸出来,他以前的事情,杜中宵可以一笔勾销。自己提供原料,让他试着铸铜炮。错过了这个机会,杜中宵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再做一地主官。
贝州王则住处,王贝坐在正中,党徒张峦、卜吉分列两侧,来自附近州军的弥勒教首领分东西坐在一张长桌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极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