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公服,两人进了城门,一路沿着御街到了皇城,由卫士引着到了都堂。
今日没有早朝,政事堂和枢密院的众宰执都在,都堂显得有些拥挤。
杜中宵和王凯上前行礼唱诺,行礼如仪。
夏竦道:“此次你们回朝述职,要在两件事。一是年前占了唐龙镇,以后如何处置。杜知军言那里以后可以自由贸易,不收商税,到底是个如何管法。再一个火枪火炮,要有个章程。”
杜中宵拱手:“回太尉,唐龙镇因在来守顺的时候,三方称臣,事体特殊,如果由朝廷直接派官员治理,契丹和党项都不愿意,无数纷争。下官所说的自由贸易,是说不管哪里的行商,到唐龙镇贸易都不需缴税。当然,各国的行商去那里之前怎么收税,各依自己规矩。契丹和党项所重的是钱粮,唐龙镇不收商税,他们也可到那里贸易,才认可唐龙镇归本朝羁縻。”
贾昌朝道:“贸易收税,不只是为了钱粮,还可凭借税多税少,管住那里的贸易货物。如果唐龙镇不收商税,必然有不法商人,在那里私卖禁物。”
杜中宵道:“相公说的是。是以唐龙镇那里,本朝要派重兵,一切在朝廷掌握之中。如果私卖本朝禁物的猖獗,可由唐龙镇的来家等蕃部处置。而如果卖他国禁物,自可听之由之。”
不等贾昌朝说话,夏竦点头道:“如此可行。你提出这个主意,必然是要从契丹和党项两国买他们的禁物。要买什么?用什么买?”
买什么其实大家都心里有数,宋朝最想从北方买的,无过于马匹,特别是优良战马,最关键的是用什么买。对外贸易,钱不可行,金银更加不可以,必须是宋朝想卖出去的东西。
杜中宵道:“下官有些计较,还请诸位相斟酌。茶绢之类,自有河北路几处榷场,与契丹每年交易数客巨大,唐龙镇再卖这些,有些从余。依下官的意思,一是砂糖。此物产自川蜀,既方便运输,又不易朽坏,是绝佳贸易之物。再一个是油,河东路不少地方都种菽豆,北地罕有,而且也是难朽坏之物。再一个是酒。北人贪杯,好饮烈酒,此物正合他们性情。下官在火山军新制酒的法子,是用高梁等不堪食用的杂粮,制出烈酒。向来酒是禁榷之物,在唐龙镇自由贸易,也不让契丹人起疑。卖这些东西,尽量从契丹和党项市些好马来。火山军以北,阴山一带多是鞑靼人,他们有的是好马。若能让他们卖马得利,想来契丹也难禁绝。那些地方生活困苦,比其他地方好做生意。”
贾昌朝听了连连摇头:“酒是粮食制成,卖到北地,不是向他们输送粮食?此事断不可行!”
杜中宵道:“相公,酒确实是粮食制成,可官酒务能用陈粮酿酒,又多用杂粮,并无大碍。再者酒之一物,若是贪杯,对人有无穷害处。让蕃人饮酒,于本朝有百利而无一害。”
大规模酗酒,对一个民族的危害是很大的,这一点杜中宵有后世的见识可以验证。河东路的粮草并不紧张,挪些出来酿酒也没什么。再说一个军镇酒的市场能有多大?
贾昌朝还要再说,夏竦道:“知军说的有道理,卖些酒能用多少粮食?蕃人好酒,贪杯中物于我们不是坏事,更不要说还是用杂粮酿的。”
边疆事务属于枢密院所管,夏竦如此说,贾昌朝不好再坚持,再者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边的庞籍道:“你们想从鞑靼市马,此事只怕不易。契丹人占住大漠南北近百年,屡次征伐,岂容那些鞑靼人向中原卖马?”
杜中宵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处自由贸易之地,只要有利可图,必然会有人向那里卖马,契丹人拦也拦不住。他们能拦住鞑靼人,还有党项羌人,还有突厥人,还有吐谷浑人。”
说到底,契丹人对阴山南北控制并不严密,只要脱出了契丹管制下的榷货贸易,总有人会把握住赚大钱的机会。以前不是没人卖,是宋朝没有途径买,这才是唐龙镇的意义。
又问了一些细节,众人清楚了杜中宵对唐龙镇的想法,基本同意。那本来就是羁縻之地,要不是在契丹前线,宋朝都懒得管的地方,也就由着杜中宵去做。成了最好,不成也没有关系。
谈过唐龙镇,杜中宵说起火炮火枪:“昨日诸位相公看过了,火炮火枪威巨大,前途无量。不过这些火器跟刀枪不同,真正大量用起来,行军打仗就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说到这里,丁度插口道:“火炮火枪威力无穷,此无可疑。可怎么防被外敌把这法子偷去?依我看来,这两物最关键的无非是铁管火药,并没有什么难处。”
杜中宵道:“相公说的不错,火炮和火枪并不难制。只要外敌弄到了一具两具,让高手匠人仿制不难,此事很难防得住。外人难制的,其实是火药。”
丁度道:“火药又有什么难的?京城都火药作,一年也能产几万斤。”
杜中宵道:“相公,一样叫火药,可能炸开来射出弹丸?火炮火枪用的火药,到底用哪几样,每样占几成,这才是难得的学问。下官制火药多年,方子只有极可靠的人知晓,便是防着此事。”
丁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关于火药他已经查过,虽然京城生产不少,但绝没有昨天看见的那么大威力。别说是枪炮用的,就连能炸开的鞭炮,也还只有永城那里能产,方子并没有泄露出去。
杜中宵又道:“其实火炮火枪之类,最难得的就是简单,仿制甚是容易。但是此物价钱不菲,即使别国学了去,一样用这些练军,打仗就不是从前的打法了,这才是对本朝最有利的。”
第105章面对
行礼如仪,杜中宵和王凯随着小黄门,进了崇政殿。
这是杜中宵第三次到这个地方,一切还都是原来的样子。第一次到这里是考进士的时候,一切都乱糟糟的。第二次陛辞,气氛过于沉重,连上面的皇帝长个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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