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射了两轮,火枪手那里便就硝烟弥漫,站在台上根本看不清楚。只是看见黑烟中有火光,有声音,台上的人知道又射了一轮。
五轮火枪射毕,那边火炮填好,再发一轮炮。
这个场景非常诡异,在台上看着,只见到一大片黑烟弥漫,里面不时火光亮起,里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用于试炮的土墙很快就被打散,就连排在一起的木人,都有几具被打得稀烂。
一众文官张目结舌,有的人心里已升起不好的想法,向着妖术的方向联想过去。好在这个时代火药并不少见,理智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曾经过战阵的武将倒是平静。宋军作战的主力是弓弩手,那场面更加壮观,只是少了烟火这些特效而已。台上离得远,火枪的效果看不出,他们的注意力大多都在火炮上。
张惟吉是内侍,曾经多次在外带兵,做过一方大帅,经过的战阵比大多武将还多,是台上最冷静的人,静静看着台下。以夏竦和陈执中为首的宰执官员,却对下面的场面震惊不已。
五轮火炮齐射结束,鼓声猛地一停。正在一众官员出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又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随着鼓声,三排火枪手缓缓前进。鼓声停便就齐射一轮,装弹之后随着鼓声继续前进。直到离着木人十步左右,一轮齐射之后,才一声呐喊,一起举着刺刀,冲到木人面前,把刺刀插在木人身上。
这个时候,鼓声完全停了下来,天地间一片寂静。
夏竦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枪炮齐发这个样子么?若是火枪可比硬弩,着实骇人!”
台上的武将长时间没有说话,都在回味着刚才的情景。宋军结阵时的弓弩威力十分惊人,一般主力多是七分弓弩手,作战的时候,党项和契丹很难正面冲阵成功。如果只是前面的场面,火枪不过是更加简便的弩手,这些人还不会过于重视。到了最后,一边射击一边前进,最后刺刀可以直接肉搏,跟弓弩手的区别就明显了。从远程射击到近战肉搏,火枪手可以无缝切换,这是弓弩手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前几年与党项作战的时候,还因为很多弓手不带刀,没有肉搏能力,在朝中引起一番争论。
张惟吉沉声道:“火枪到底如何,我们下去看一看。”
说完,当先走向台下。一众官员如梦初醒,跟在张惟吉身后,向台下走去。
王凯指挥火枪手在一边列队,快步跑过来,向张惟吉、夏竦、陈执中等人高声唱诺。
随着王凯,一众官员向木人走去。此时场中硝烟未散,味道呛人,不少人都咳嗽起来。
离着木人近了,众人才看清楚,原来这些木人并不一样。第一排有五个木人,身上穿了铁甲,显然是模仿敌人军官。其他木人,才是平常校场练箭的样子。
张惟吉带人上前,仔细看了看穿着铁甲的木人,对身边的李用和道:“太尉,这些火枪弹丸,几乎全部透甲,深入木头里,还胜过硬弩。”
李用和点了点头:“不错,能透铁甲,着实有些骇人。”
一众官员分开,围着木人纷纷议论。这一阵射击,不少木人中了无数铅弹,地上一地木屑。这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火枪的威力不用怀疑,犹强过弓弩。
如果不是战士宁提醒,此次演武,杜中宵和王凯就让士卒放轮炮,打几枪就完了。那样估计这些官员就是看个热闹,对于火枪和火炮的威力并不会特别重视。得了提醒,杜中宵临时改变策略,让火枪手演练了一次战地进攻,效果便就完全不同了。
实际上火枪手根本就没有实战过,这些战术也不精熟。不过刚才放枪的时候,硝烟弥漫,台上的人看不真切,只见到火光乱闪,乒乒乓乓打得热闹。如果队伍散一些,烟不是那么浓,就会发现这些火枪手动作笨拙,失误很多,远不是台上看到的样子。
一众官员围着木人看了一会,终于彻底收起轻视之心,对火器真正重视起来。今天他们只是见到了威力强大,其他方面还没有机会深思,只有深入讨论之后,才能认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夏竦看了几具木人,对杜中宵道:“火枪既如此犀利,岂不是不惧敌方骑兵来冲?”
杜中宵道:“那还是要靠炮。火炮及远,火枪近战,临战才有无穷威力。”
夏竦点了点头。其实现在宋军最精锐的军队,也不怕骑兵硬冲,但那终究是少数。现在宋朝面临的一个大问题,就是禁军太贵,临战又不好用。特别是对党项的时候,由于地形限制,禁军很难捕捉到大规模正面交锋的机会。这几年在西北,边帅一直呼吁减少禁军,多使用蕃兵弓箭手。便就是因为在那里禁军又贵又不适用,不如本地的兵好用。倒是河北路,很少这种需求。
火枪的威力不要说超过,只要接近弓弩,就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弓弩手的要求很高,必须有足够的力气开弓,对士兵的第一要求就是力气大,可开硬弓,这样的人并不多。夏竦做了多年边帅,对此心知肚明,他对火枪的第一印象,就是兵源一下子广了。
第104章都堂问对
太阳西垂,出城看演武的官员依次离去,杜中宵和王凯站在夕阳下,看着城门出神。今天演武挺成功的,但两人什么时候入城,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叹了口气,杜中宵对王凯道:“钤辖,忙了一天,别的不管了,且去饮酒!”
张惟吉带得有宫中赏赐,两人吩咐发给随行军士,一起到了附近的酒楼里。
第二日一大早,便就有内侍到驿馆,命杜中宵和王凯入城,先到都堂缴命,而后入宫。
接了昭旨,两人出了一口气。折腾了这么多日子,终于能够入城了。送走传旨内侍,杜中宵和王凯相视苦笑。两年前的战功,竟然不如给朝臣表演一番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