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找到你的。所以如果喝酒会让你开心一点,现在你可以打开拉环了。”
“到这个年纪,我都没有喝醉过。以前是怕我喝醉了,你爸和你没人照顾,还得去照顾我。现在不用担心了。”李芸嗤笑一声,打开了易拉罐的拉环。
李芸的酒量不好不差,袋子里还剩下两罐的时候,她就没再喝了,她理了理有些憔悴的头发,“我洗漱完就睡了,剩下的饭菜放冰箱里,明天我不上班不用喊我。不用担心我,我没醉。”
“好。”
沈南知没有问她去了哪里,也没有问她现在好些了吗?她看着李芸走进房间里的背影,也许她这辈子再也不用去等待了。
今晚出高考成绩。
沈南知归置好饭菜,关掉了客厅里的所有灯,回到房间坐在窗边等待着。
城市里的光污染不算轻,看不见月亮,只有不会熄灭的霓虹。
她其实心里有点预感,但还是有点期待。夏夜里的风并不凉快,只是勾着人贪恋那点舒服的凉意。
沈南知登进查询页面的时候,网络很卡,所有高三生和家长都在焦急着,页面一直是空白的状态,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很显眼。
对话框里弹出了一条消息,“查到分数了吗?”
是林舒发来的消息,沈南知看了眼就将消息划走了,没有回复。
班级群里闹腾起来,陆续有人查到分数,沈南知开了消息免打扰,对此并不知情。她以为自己会等得焦躁的,其实没有,就像她和李芸说的,她也在很努力地学着接受所有事情的发生。
再次刷新页面,成绩页面出现了,沈南知考了630,语文失利,数学依旧不如人意。
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她明明已经有心理预期了,可还是这样。生活一弹指,她就在万物生长的夏季独自溃败。
没有人贺喜,没有人责怪,只剩下沈南知一个人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情绪蚕食。
沈南知躺在床上,手机收到了两声消息提示音,她没有去看。
她想起小时候人们常说,没有努力就不会有收获,而她的心里也有建立起了这样的认知,努力是和结果直接挂钩的。
但实际上,随着她的长大,她发现努力并不常常会带来她想要的结果。当她去质询的时候,大人们大手一挥,“正确的方法比努力更重要”“你真的努力了吗”“别人比你更努力”。
当时她被这些话语几乎驳倒,当然也并没有人会去搀扶她,毕竟只是一小部分的沈南知倒塌了而已,每座山上都会死上几棵树,每条河里都会死几条鱼,沈南知在意的在大人们看来只是一种应该被高位者俯视的幼稚。
沈南知嗤笑一声,缓缓合上了眼,她不会再被这些含糊的威胁唬住。
努力之于结果的意义永远在被既得利益者定义,努力却又失败的人应该被质疑、审问、唏嘘、同情,他应该感到痛苦、悔恨、遗憾,这样的情绪永远在被“败者”演绎。
假使说努力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道具,人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以被排列好次序,只等出生键一按下,所有的得失都会轮番上演,所有的情绪都是按部就班,那么人生是不是就拥有了意义,只是一场场剧本的上演而非黑夜里的一次次摸索。
那样,大概,一切都会崩坏。所以我们依旧需要秩序约束,至少在我们没有找到宇宙尽头之前,缰绳要看似握在我们手里才行。
沈南知脑袋里混乱地想了许多,但是没有李芸,沈立言,也没有别的许多人。
她连自己都安抚不过来,所以在看不到别人的角落里也试着拥抱自己吧。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李芸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沈南知从冰箱里拿了点前两天包的馄饨,下锅煮了一份的个数,煮好的馄饨被放在了餐厅的桌上。然后她敲了敲主卧的房门,“妈,我煮了点馄饨,放在餐桌上了。”
门的另一边没有应声,沈南知蜷缩了下手指,“冰箱里没菜了,我去买点菜,一会儿就回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回应沈南知的是楼道里传来的小孩子的笑声。
沈南知退回客厅,在沙发上点开了手机的信息。
“知知啊,我的分数可以去首都上大学,我们到时候又可以约着一起玩了。万恶的高三生活终于结束了。”
消息是陈许一昨天晚上发的。沈南知点开输入框,回复道:“恭喜。”
“好,我们到时候约。”
陈许一并没有立即回消息,应该是还没醒。人与人的作息习惯不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随后沈南知调出了另一个对话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删删改改,只输了句:“林舒,毕业快乐。”
后面附着一张隐去了个人信息的成绩截图,宣告着那个没有说出口的约定已经失约。
生活不是电影,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鼓舞人心的逆袭,没有那么多皆大欢喜的圆满。
付出了,努力了,树上也会结涩果。
沈南知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往头上扣了一顶鸭舌帽,便换鞋出门买菜了。
她没有吃早饭,却并不觉得饥饿,夏日的阳光洒在她的帽檐上,避开了她的眼睛。
她看着过路行人来往匆忙或休闲,听着耳朵里的蓝牙放着随便点开的英文歌。她不知道这世间的一切该怎么与她有关,因为好像没有她,这世界也没什么损失,相反她也许还会觉得解脱。
可偏偏上天喜欢拿她取乐,她在超市门口看见了林舒。
长相清俊的男生垂下的手里拿着一束品相潦草的栀子花,看起来像在街边小贩手里随手买下的。他没有说话,站在人流之外,在人们偶尔滞缓的眼神中坦然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