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按向了顶上往下压的那个大手掌。
指尖和瓷手掌心触碰,包裹在观音像表面的”茧一般的祟气开始收束,形成一片光,温柔而有力,四两拨千斤。
林以纾收紧了手心,像是在隔空捏碎着什么。
林以纾的手用力地攥紧,观音像全身发出瓷器脆裂的轰鸣声,裂缝如网扩散。
巨大的观音像仿若被纳入了她的手心,成了一颗脆弱的果子,被压扁、被捏碎,血红的浆汁往下流淌。
在寺庙中跑动的观音像在瓷片的倾颓中陷入了积水中,它跌倒在地,瓷片不断往水中掉落,激起水浪。
观音像的残骸剥落,瓷片洒落在积水中,灰白一片。
观音像不再成形,水中飘上来大量的碎瓷。
它诞生起是一堆瓷片,现在又回归成一堆碎瓷。
被人供奉了千年的邪祟,彻底地失去了形,无声地飘在水面上。
观音像分散地漂浮,千年以来的一切历历在目,它回想起祟地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声祈愿,回想起信徒的每一个愿望。
眨眼间已是千年,它身上的每一片瓷片,都见证了太多死亡。
罪孽飘在了积水上,往寺庙外涌动。
在它彻底消失于这个世间之前,观音像微弱的声音在林以纾的耳畔响起,“我是神吗?”
执着而又颓废。
林以纾先是沉默,而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这个世上没有神。”
此话落下,整个祟地开始崩塌,祟地的根基剧烈震颤,山脉、山庄与寺庙纷纷崩毁,巨石滚落。
祟地如同粉末一样扬洒,祟地中的一切幻想都被吹散。
半空中响起一声巨大的撕书声,众人在摇晃声中,离开了谶书,回到了行宫内。
众人本还在与邪祟的搏斗中,尚未反应过来,就置身于行宫内,他们恍惚地面面相觑,再一转眼,两位殿下已然不见了。
该是已经回浮烛殿了。
浮烛殿外守着许多医修,纷纷躬身入殿内。
谶片从林以纾的腰间的纳物囊扬出,飘向了半空不停翻动着的页面,随着谶片彻底融入谶书内,页面上,形成了一幅新的图景和文字。
大风中,谶书“啪”得阖上。
林以纾没有受什么伤,很快恢复过来。
夜色渐深,林以纾独自坐在浮烛殿的榻上,屋内烛光柔和,她的神色却紧绷着。
祟地里观音像和她说过的话在耳畔回荡。
她望着烛光轻颤,心跳随着那微弱的火焰忽上忽下,手轻轻覆上小腹。
不能是破道不可能。
林以纾觉得大抵是不可能的,因为和她结合的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姻缘之人,不是邪祟想推波助澜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