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机问:“何事?”
“一个合欢道弟子走火入魔,我已帮他稳住了情况,你们不必担心。”绯月真君不以为意道,“时雨,你不试试那枚灵石吗?”
贺兰熹有些犹豫:“可我们还不知道这枚灵石究竟是什么,贸然尝试的话,万一是陷阱……”
“即便是陷阱,只要能找到沈絮之,亦要一试。”绯月真君眼眸一暗,低声道:“十九年了,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这是贺兰熹第一次看到绯月真君如此急切寻找浣尘真君的样子,他不是不能理解。如果是宋玄机失踪了,他搞不好会比绯月真君更着急。
绯月真君用了十九年的时光,好不容易拿到了浣尘真君的肉身和生门,现今只差一轮魂魄就能再度将浣尘真君带回人间,绯月真君怎么可能不急。
一切均在情理之中,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呢?方才和宋玄机的对视告诉他,宋玄机也有同感。
说起来,浣尘真君的肉身和生门还在他这里。
“你还在等什么,时雨?”绯月真君催促道,“你难道不想早些找到曾经养育过你的沈院长吗?”
贺兰熹慢吞吞地说:“我倒是很想了,但小叔你居然用了‘养育’这个词也是我没想到的,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曾经喂过我奶的沈院长’呢。”
绯月真君安静一瞬,道:“时雨,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这些。”
祝如霜也隐约感觉到了绯月真君的异样,忐忑道:“宋院长,太华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您在刻意瞒着我们?”
绯月真君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鬼界都这样了,你们觉得太华宗又能好到哪去?我本不欲让你们担心,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看穿了。”
祝如霜脸色一变:“太华宗内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弟子们都还好吗?”
“我只能说,若不抓紧,长孙经略等人怕是要撑不住了。”绯月真君盯着贺兰熹手中的灵石,向前一步,再次催促道:“时雨,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沈絮之和北洛神像。”
贺兰熹望进绯月真君的眼睛里,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感油然而生。他似乎在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该属于绯月真君的贪婪和欲望。
绯月真君不会放过任何调侃浣尘真君喂奶的机会,就像宋玄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亲他的机会一样,哪怕泰山将崩都阻止不了这对叔侄。
“你不是小叔,”贺兰熹紧握着灵石后退一步,脱口而出:“你是谁?”
“绯月真君”扬了扬眉,这个动作倒是和绯月本人如出一撤:“你这是何意?”
贺兰熹不好意思说出他判断的依据,临时换了个理由:“你和我们汇合后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让我把浣尘真君的生门和肉身还给你,你太可疑了!”
祝如霜:“!”
这个理由显然比喂奶一事更具有说服力。无法反驳的“绯月真君”沉默了下来,眼中暗藏的贪欲逐渐放大,艳丽的面孔也随之变得扭曲。
祝如霜拔出揽八荒对准“绯月真君”,凛声逼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绯月真君”低声笑了起来,缓缓抬眸看向祝如霜:“我是谁你还不清楚吗,小美人?”
熟悉的,如附骨之疽般的恶心感陡然遍布全身,祝如霜瞪大双眼,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你、你是……”
不可能,怎么可能?!那个人明明已经……
祝如霜的反应似乎让“绯月真君”十分满意。“绯月真君”露出被取悦了的神色,转向贺兰熹道:“不错啊,上回你直到最后才识破了我,如今却能一眼看穿,想来这一年你的确长进了不少。”
贺兰熹自认脑子还行,他极少落入敌人的圈套,唯一被蛊惑的一次是在一个梦里。
当时,鬼十三将他们拽入梦境,制造出北濯天权误杀祝如霜的假象,使他险些因愧疚丧失神志,最后还是靠宋玄机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尚在梦中。
面前的“绯月真君”说的“上回”想必就是那一次了。所以——
“鬼十三,”贺兰熹紧紧握住了祝如霜的手腕,将他护在身后:“你果然还在!”
可如果此人是鬼十三,当日被江院长封印在鬼界审判台上的又是谁?
江院长的封印应该不会出错,的确有一个鬼界殿下被封印在了审判台下,但未必是那个和祝如霜在幻境中待了三年,设计在梦境中逼他们就范的鬼殿下。
亦或者说,曾经的西洲林府小少爷,在合欢道院夺白观宁身体取而代之,大闹阆风塔,在梦境中诱他们入万兽道后海遗迹的从来都不是在鬼界排名最末的“十三殿下”,只有最后在鬼界现身被江院长封印的鬼殿下才是鬼十三本鬼。
而此时妄图以绯月真君之形蒙骗他们的是另一位鬼界殿——那个他们自以为没见过,实则是他们的老熟人的鬼界三殿下,阎獜。
他早该想到的,有本事把太华宗搅得天翻地覆的鬼界殿下怎会那般轻易地被江院长一招封印。
还好,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真是不好意思啊,鬼三殿下。”贺兰熹凉凉道,“之前一直称呼你为‘鬼十三’,被连降十级的滋味想必不太好受吧?”
亏阎獜这么能忍,要是换成白观宁,明明是全宗第二却天天被人称为全宗第十二,白观宁早就爆发了。
阎獜无所谓地笑了一笑:“这你就误会我了,我并不在意这些虚名。许久不见,诸位——”阎獜的视线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别来无恙啊。”
贺兰熹冷哼一声:“你藏得如此之深,此刻却主动暴露身份,你是觉得自己已经吃定我们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