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熹一听,连忙从绯月真君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果然是你!”
那个在他入宫前看出他有两把佩剑并逼他全部交出的徐国官吏就是鬼界的七殿下——阎狴。
远高于下位鬼殿下的实力是阎狴敢于直面当今合欢道第一人的资本。正如绯月真君所言,阎狴知道他们迟早会找上门,不但躲都懒得躲,甚至特意站在原地等他们,兴致盎然,神色乖张,俨然一副收网者的看戏姿态。
阎狴是鬼界中混沌和无序的化身,露出真正面目的鬼界七殿下仿佛一个离经叛道的少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两排尖齿如同野兽的獠牙:“躲?躲哪去?在人间和老十三一样靠着梦苟且偷生,还是回鬼界被北洛像条畜生一样管着?”
贺兰熹:“绯月真君是问你怎么不在幻境里躲起来,你误会他的问题了,鬼七。”
宋玄机:“……贺兰熹。”
贺兰熹:“怎么?”
宋玄机:“倒不必每个人都和他们好好说话。”
贺兰熹:“啊,那我习惯了怎么办。”
宋玄机:“那便继续说。
贺兰熹:“哎?”
阎狴望着贺兰熹,眼中光芒更甚。他很难把站在宋玄机身边的贺兰熹和不久前大杀四方的少年联系在一起。感情如此之好,其中一人要是死了,另一人该有多伤心啊。
鬼界还从来没见过无情道伤心欲绝的样子呢。
阎狴因兴奋而放大的眼珠几乎要从他的眼眶爆出。
快来吧,他要等不及了。
只可惜每一出即将上场的好戏前都需要清一清场,他需要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
阎狴一脚踢开挡路的尸体,一团无规则的混沌悬浮在他掌心之上,从一颗米粒的大小迅速长成了头骨般的大小。
绯月真君笑眯眯道:“真难得,这还是个不爱说废话的鬼殿下呢。时雨,你确实该向人家学学。”
贺兰熹气愤地指责:“小叔你每次说不过宋浔就跑来说我,真的太过分了。”
“三界本无序,众生皆混沌。”阎狴牙尖泛着寒光,好似一把嗜血的弯刀:“——幻昼。”
“昼”字落地,阎狴掌心的混沌骤然炸开,眨眼间席卷天地。
幻昼降临前的最后一刻,贺兰熹听见了绯月真君的声音:“新的考题来了:如何应对鬼七殿下的【幻昼】?”
幻昼中,白观宁看到满地的尸体似乎动了起来,仔细一看,尸体又似乎没动;
散发着腥臭味的血河变成了清甜的甘泉,长孙策突然很想尝一尝,走近才发现那是一锅炖着血肉的浓汤;
陆执理转头想和萧问鹤说话,看到的却是一张空白的脸。他下意识地拔剑,萧问鹤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你要干嘛?!”
他们好像还在六国的幻境里,又好像已经进入了另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世界。
无处不在蠕动的黑线,毫无规律可循。
不确定,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确定。
贺兰熹紧紧握着一只微凉的手:“宋浔,我们怎么出……”
最后一个字牢牢卡在贺兰熹喉咙里,死活出不来。
他牵着的人不是宋浔,而是他这辈子最敬畏的……江院长。
贺兰熹倒吸一口冷气,瞬间遍体生凉:“这招也太歹毒了吧!”
贺兰熹刚要松开手,手却被对方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握得更紧。他有些犹豫了,他牵着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犹豫直到他感觉到了忘川三途的剑鸣之声。
是宋玄机,在他身边的一直是宋玄机!
贺兰熹的眼神变得无比清明。揽八荒,铜雀邀,睹青天……他在无边的混沌中精准地找到了每一位法器的方位。
“——去!”
被贺兰熹抛出的载星月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一道道剑影朝着指定的方向飞出,散发出的冰蓝色幽光笼罩在太华宗的弟子上,温柔地为他们将幻昼驱散。
宋玄机在贺兰熹身边冷静地扬起忘川三途,欲凭一己之力强行破开幻昼:“你再不出手,我唯有强破。误伤道友,概不负责。”
忘川三途未落,杂乱不堪的空间里忽然亮起了一抹妖异的绯色月光。
“干得不错,”头戴金簪流苏的华贵美人站在月光之中,犹如在黑夜中撕开了一个裂口:“贺兰时雨加三百枚铜币。”
“你们可快别加了吧!”被混沌折腾得够呛的长孙策从来没有对综合考核这般深恶痛绝过,“贺兰熹的全宗第一早稳了!”
更多的月光从裂口中挤了进来,一缕两缕自绯月真君脚下朝远方蔓延,形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阵法。
无序的世界在月光的扩散下逐渐有了新的规则。混沌的空间越来越小,眼看就要所剩无几,阎狴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把我当什么了?”阎狴好似已经和混沌融为了一体,他们能听到阎狴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身体:“考题?”
“你是被我们时雨感染了么?废话问题也问。”绯月真君向前一步,注视着那团混乱的空间:“你和你的兄弟们,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太华宗的考题而已。”
混沌突然有了规则的形状,像极了阎狴的笑容:“我们这些考题,考死了你们不少人吧,包括你的师祖,也包括你的……该怎么说呢,你的道侣?”
绯月真君嗤笑一声:“承你吉言,他要是哪天真成为了我的道侣,欢迎你来讨杯喜酒。当然,前提是你还存在。”
贺兰熹心想绯月真君还好意思说他废话多,明明他自己废话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