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得出来,你并不希望瞻儿继位,是不是怕变得和皇后一样?”
庄书晴讶然抬头,不用说什么。眼神就表达了她的想法,‘原来你也知道你亏待了皇后。’
“你倒不怕朕。”皇帝忍不住轻笑。“是啊,朕现在知道朕亏待了皇后。可瞻儿和朕不同,朕是一开始就没珍惜枕边人,而瞻儿心里眼里只有一个你。”
“我不信人心,人是会变的,我也不耐烦和佳丽三千去抢一个男人,您看,我有好多事要做,要带弟子,要精进医术,有那个时间去抢男人,倒不如多去琢磨医术,多救几个人,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我不想让自己变成那般,那样的一辈子,太没有意义了,我很珍惜自己的羽翼,也害怕自己变得那样愚昧。”
庄书晴看着这仪天殿,周朝最尊贵的地方,而床上这人,是周朝最至高无上的人。
可他也曾奄奄一息,能信的人只得一个贴身太监,七个儿子里四个想要他的命,危难时候只得一个皇后舍命相随,宫妃不见踪影,便是现在,也不过和普通老人一样因为身体虚弱而开始安排后事。
所以皇帝称孤道寡,抛开她那些私心,她又如何忍心让本就性情清冷的止顾坐在那样一个位置上。
“要做宫妃,就得心里只装得下一个男人,只装得下那些眼睛看得到的利益,为儿子谋取更多的东西,她们从小学的就是那些,眼里心里也只能看到这些,我不是,我曾经见识过广阔天地,曾经在远离权利的地方活得那般开怀,要我舍下这些去过那样的日子,我不行。”
皇帝静静听着,甚至眼里脸上的笑意都未褪半分。
他并不意外庄书晴会有这些想法,若是她想的、她要的、她看到的和普通女子一般,瞻儿不会独独看上她,她也不会有胆子做那些惊世骇俗的事。
他现在想用的,也恰恰是她的这份特殊。
“不继位,只监国呢?”
“监国?”庄书晴一愣,没有理解这意思,监国和继位的区别在哪里?
“对,监国。”皇帝从枕头底下摸出几张纸来,“这是朕觉得皇室中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你们可以在这里面挑选一个去培养,什么时候他能担得起事了,你们就免了这监国之责,如何?”
庄书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木然的接过来瞟了几眼,一共三张纸,一张纸上一个人名,后面是简明的关系图。
等等……
庄书晴呆呆的问,“为什么是‘你们’?这个和我有关系吗?皇上。您这些话不该是和止顾去说吗?”
“朕觉得,没有你点头,瞻儿不会接应这事。”
“我为什么要点头?”庄书晴已经完全忘了这人是皇帝了。将手里的烫手山芋一丢就想走,这时候。她是有些生气的。
她觉得她这么费力救回来的人竟然不记她一点好,不止如此,还打她的主意,想通过她去牵制止顾,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是了,天家无亲情,只有江山,她怎么忘了。
“坐下。”皇帝有些头疼。怎么一个个的都脾气这么大。
庄书晴只得别别扭扭的又坐回去,在想起天家无亲情时她已经记起来这是皇帝了。
“书晴。”皇帝换了个称呼,“朕这个样子活不了几年,死之前总得把这祖宗交下来的江山交到可靠的人手里才能安心闭眼,瞻儿的性子朕清楚,就因为清楚,朕才明知道周朝问题重重却迟迟不敢直接立他为王储。”
看她依旧犟着,小女儿姿态倒有点像是和长辈闹脾气,心里顿时就软和了,“朕头一次见他是他母亲过世。他奉玲珑之命送信给朕,玲珑在信里告诉朕,瞻儿性情有缺陷。没有确切的分辩是非的能力,行事只看顺眼还是不顺眼,这还是她引导多年的结果,她多年不和朕联系,死后却愿意舍下这个脸,也是因为担心瞻儿,想要让朕看顾他一二。”
“瞻儿不是多有野心的人,并且天生有让人追随的本事,那些人还个顶个的能干。什么事都替他办得妥妥帖帖,几年来朕也就是能给他一点稀罕玩意。他哪里都用不上我。”
皇帝摇头轻笑,继续道:“将周朝交给他有好有坏。好处自然是能除掉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员,让周朝这艘到处漏水的船有修补的可能,至于坏的,他那性子你也知道,太过绝对,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成为暴君都有可能,好在出现了一个你,你现在就是他的引路人,就像当年他母亲做的一样引着他前行,不管是继位也好,监国也罢,前提都是你要同意,你要在他身边,不然朕就算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点那个头。”
庄书晴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就道:“您不是诓我的吧?止顾一直很好啊,怎么就不辩是非了?他杀的都是该杀的人,可他并不滥杀,会元府有惹过他的人,可他也没要他性命。”
“因为你是大夫,你的手是救人的手,不用你说什么,他就受了你的影响,不想成为刽子手,他怕你会不喜。”
是这样吗?庄书晴脑子里有些乱,一时没了话。
皇帝忍着睡意继续行说服之事,“书晴,朕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若是愿意继位,那这周朝就是你们的,若是实在不愿,就监国,不论你们想如何,朕都随你们的心意来。”
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几乎算得上是委屈求全了,一个老人这么低声下气的和她说话,庄书晴哪里还狠得了那个心,可是她觉得自己也可怜得不得了,苦着脸回击,“就不能是别人吗?三皇子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