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千秋,可我偏爱带刺儿的。
庆王莞尔,嘴上答:“是。”
是?是什么?言不由衷!
承天帝心如明镜,头也不回地嘱咐:“传朕的旨意:皇孙年幼体弱,无需守灵,每日早晚去弥泰殿磕几个头即可。”
“儿臣遵旨。”身穿霜色常服的庆王颔首领命,春风吹拂,他的宽大袍袖包住了几朵海棠。
四月中,草木疯长,山花绽放,庄稼节节拔高,田野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河间巡抚衙门议事厅内的气氛却并不融洽。
“求大人为雕州百姓做主!”元白拱手恳求。他火速赶到,累得喘吁吁,满头大汗。
后靠椅背的戚绍竹皱眉,打起精神坐直了,目光锐利,手肘搁在桌面,探身,语重心长道:“元大人,牧归铁矿山一向属于喜州,相关地方志上面,均有明确记载,并且界碑尚存,你想让本官怎么‘做主’啊?”
“您有所不知,界碑可能被人挪动了。”元白奋力辩解,豁出去了,一本正经道:“地方志编撰往往依据旧版,对山川河流缺乏详实考据。比如牧归山,其南面山麓分明有雕州猎户世代生活,而且至今有神话流传——”
“好了好了!”
戚绍竹头疼地打断,慢吞吞告知:“你来晚了一步,容知府已携铁作坊官营文书返回喜州——”
“什么?”元白失声大叫,扼腕痛惜:“他怎么那么快?”
戚绍竹忍笑,招呼道:“坐下说话,喝茶,别着急。”
老子肯定急!
元白气个倒仰,暗忖:别以为我不知道,容佑棠在京城有些关系,你就这样袒护他!
巡抚衙门的闹剧容佑棠没看见,他快马加鞭,飞速赶回喜州,将府衙交由知州万斌代管,他率领大队人马驻扎顺县县衙,紧急商讨如何开矿冶铁,公堂充作议事厅,日夜充斥讨论乃至争执。
这一夜,近亥时,参与议事的人员陆续散去。
后衙月洞门旁边,县丞孙拱的独女孙婕忐忑等候,她抬手扶了扶珠钗,小声问:“嬷嬷,那样真的可以吗?万一容大人恼了……”
“我的姑娘哎,您尽管放开胆子!夫人亲口吩咐老身跟着,还怕什么呢?”孙婕的奶娘颇为兴奋,语气热络亲昵,压低嗓门oyanoyu说:“容大人年轻有为,才貌双全,尚未娶妻,听说连通房也没有,多好!姑娘,近水楼台先得月呀,这种时候可不能犹豫!”
“可是……”孙婕咬唇,攥紧丝帕,羞怯怯。
“姑娘镇静些,容大人斯文有礼,哪怕最后事儿不成,他也不会对外宣扬的,咱们隐秘些,不会有损失——”
“嬷嬷!”孙婕忽然使劲一扯奶娘,屏息,伸长脖子,急切慌乱问:“他来了!我、我该怎么做?”
干劲
“姑娘莫慌,一切按计划行事!”
“哦,好,好的。”孙婕心慌意乱,娇羞忐忑,先是垂首瑟缩,继而惊觉自己仪态欠佳,急忙站直了,仍垂首,死死捏着丝帕,木头人一般,被奶娘搀着小臂沿鹅卵石甬道朝月洞门走去。
另一头
“……陂州知府为人豪爽,当初在巡抚衙门初次见面,戚大人居中调派,仅一盏茶功夫,他便慷慨借粮三万石,解了喜州燃眉之急。”容佑棠语速稍快,昂首阔步,率领左膀右臂卫杰和卓恺,三个男人疾步前行,他边走边盘算,筹划道:“省内有五六个冶铁作坊,陂州那个规模较大,冶铁需要熟练工匠,开采初期必须聘请几个老手艺,让他们尽快带一批徒弟出来,以确保铁器质量。”
“喜州有不少铁匠,可以张贴告示择优招揽,能进入官营作坊做事,比外头安稳多了,想必老百姓会争相应征的。”卫杰愉快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容佑棠干劲十足,有条不紊安排道:“第一批工匠宁缺毋滥,先立规矩,等规矩确定后,作坊无论缩减还是扩大,皆有例可循,掌管就容易了。”
“那很是!”卓恺深以为然,他非常享受一群人并肩拼搏的感觉。
下一瞬,月洞门近在咫尺,白天累得汗湿衣衫的容佑棠走得飞快,赶着回房洗漱,可正当他想迈进后衙时,当胸忽然横过两条健壮手臂挡住去路——
“怎么了?”容佑棠疑惑止步。
“里面有人。”卫杰小声告知,同时放下手臂。
“女人,两个。”卓恺补充道,回手警惕按住刀鞘柄。
晚风吹拂,飘来了胭脂头油香气。
容佑棠恍然大悟,当即退避数步,轻声道:“应该是孙县丞的家眷吧。”
“这么晚了,她们还逛园子呢?”卫杰挠挠下巴,眼神促狭,举拳掩嘴咳了咳。
“孙家的婆子和小厮这阵子老是寻弟兄们打听你,遮遮掩掩的。”卓恺压低嗓门,无奈告诉容佑棠。
“我——”容佑棠有些尴尬,正欲解释,却闻见脂粉香气愈来愈浓,孙家奶娘故作惊喜的尖亮嗓门响起:
“哎唷,容大人?您这是办完差啦?”
伸手不打笑脸人,容佑棠点点头。
“民妇给大人请安。”孙奶娘毕恭毕敬屈膝福身。
“无需多礼。”容佑棠抬手虚扶。
“谢大人。”孙奶娘乐呵呵,反手轻扯躲在自己身后的姑娘,暗示其露脸行礼。
月洞门内外均悬挂气死风灯,隔着一堵墙,茜色裙摆随风荡漾,露出柔软一角,又飞快缩回墙后。
孙婕指尖哆嗦,脸红耳赤,茜色襦裙外罩丁香色齐腰比甲,身姿纤弱。她咬咬牙,鼓足勇气,踏出围墙,屈膝福了福,声如蚊呐说:“民女拜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