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弘轩面无表情,打断问:“你怎么知道那是郭府马车?谁告诉你的?莫非……你派人跟踪我?”
“不,不是的。你忘啦?你曾经几次坐车来看我,我见过,就记住了。”她矢口否认,事实上,的确暗查了对方行踪。
田素素坐着,泪流不止,仰望视为终身依靠的男人,双手捧着隆起的腹部,昔日柔媚明艳动人的花魁,孕后明显发胖,哽咽说:“那天街上偶遇,我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见见你,咱们好久没见面了,我害怕,怕你娶妻之后,就不管我和孩子了。”
郭弘轩原地转了个圈,烦恼不堪,“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言出必行,我既答应照顾你和孩子,就一定会做到,你能不能别整天胡思乱想?”
田素素闯了祸,不敢辩解,哭着点头。
“亲事是母亲的命令,万事俱备,只待下个月成亲,我不敢不遵从。为了你,我不知挨了家里多少骂、多少打,膝盖骨差点儿跪碎了,才求得长辈默许,否则,你恐怕不能安安稳稳地养胎。”郭弘轩盯着憔悴浮肿的女人,眉头紧皱,爱意已不像初时浓烈。
相识已久,热情消退,两人屡次闹不快,她越是哭闹,他越是不耐烦,逐渐厌倦仗着身孕要求诸多的女人。
但情郎即将成亲,新娘却不是自己,女人如何能冷静?
田素素无名无分,身怀六甲,纵精明,也不禁患得患失,焦虑嫉妒之下,使出浑身解数,试图牢牢攥住情郎的心。她仰脸,泪痕斑驳,痴痴说:“四爷待素素的好,素素铭记于心,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甘愿服侍你一辈子。你快成亲了,我真替你高兴,想必刘姑娘比我这种人强一百倍,她才配当你的妻子。”
郭弘轩端详泪眼婆娑的孕妇,疲惫叹气,软声嘱咐:“你是你,刘姑娘是刘姑娘,没必要比较,只要愿意跟着我,我统统照顾到底。素素,你有孕在身,不要哭了,保重身体,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明白吗?”
“嗯。”
“我不是不想探望,而是亲事在即,一则忙于筹备喜事,二则家里不允许我经常找你。毕竟……刘姑娘是知县的侄女,她快过门了,节骨眼上,咱们暂时少见面,给刘家面子,也免得母亲生气。”
“好,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你专心养胎,寒冬大雪,少上街逛。”
田素素暗中握拳,尖利指甲深刺掌心,一阵阵嫉恨,脸色苍白,眸光转了转,柔弱无助地说:“哪儿有力气逛街呀?唉,孩子月份越来越大了,行动越来越不方便,我昨天险些摔一跤。”
“啊?怎么那么不小心!”
郭弘轩一愣,终于流露关切神色,忙问:“孩子没事?哼,你的丫鬟怎么伺候的?”
“幸而没事。我这儿只有一个丫鬟、两个婆子,她们算是勤快了,从早忙到晚,活儿多,忙不过来,不能怪下人。”
郭弘轩不蠢,听完便安慰:“我的疏忽,委屈你了,过几天多拨个下人来照顾你!”
田素素顺势试探,“你在秦州买的丫头莲儿,原说给我使,没两天却带走了,一走几个月。我挺喜欢听她聊秦州风俗人情,不如叫她来,陪我聊天,解解闷。”
其实,郭弘轩已经悄悄把杨莲儿收为通房。他瞬间不自在,随即镇定,哄道:“莲儿正在我家当丫鬟,上了奴册的,不能随便调派,我、我另外给你挑一个,保证挑个勤恳老实的!”
田素素见状,岂有不明白的?
杨莲儿,狐媚贱蹄子,果然勾引了我的男人!
一个即将成为情郎正妻的刘姑娘,一个不安分的丫鬟,令她深恶痛绝,几乎咬碎牙齿,表面却千依百顺,“好,那我就等着了。”
交谈不久,郭弘轩利索穿上披风,歉意说:“时候不早,你该歇息了,我得回家了。”
“这么急?”
“还不是怪你?三哥病着,我不能在外头过夜。”郭弘轩皱皱眉,不由自主地暗忖:即使三哥痊愈了,我也不想过夜,避免你又趁机哭哭啼啼。
田素素理亏,不敢拦,起身说:“好,我送——”
“不,不用送!你赶紧睡。”语毕,郭弘轩拢了拢披风,大踏步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田素素目送情郎的背影消失,站立许久,脸上的笑容和柔顺荡然无存。
突然,她抬起手臂,猛地一划,把桌上茶盘狠狠扫到地上,瓷器“当当啷啷~”碎裂,寂静冬夜里,脆响声格外刺耳。
昔日的花魁,咬牙切齿,眼里饱含恨意。
此时此刻·郭府
“咳,咳咳咳。”
郭弘哲独自一人,病得昏昏沉沉,唇微紫,咳嗽不止。
“夫君?”纪映茹落座榻沿,啜泣俯身,担忧观察丈夫的气色。
郭弘哲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小茹?”他清醒便大惊,立即催促:“你怎么来了?我病着,你有孕在身,不该靠近的,当心病咳、咳咳咳——别哭,我没事,老毛病罢了,你赶紧走,回房歇息去。”
“嘘,小声点儿。”
纪映茹哽咽说:“我偷偷来的,怕母亲知道了不高兴。几天没见面,我不放心,想看看你好些了没有。”
“放心,我好多了。”郭弘哲拿起帕子蒙住口鼻,虚弱挥手,指甲颜色泛紫,“听话,离我远些,你可千万不能生病。”
夫妻恩爱,丈夫病倒,纪映茹既心疼,又惴惴不安,没动弹,小声告知:“你发病的当晚,我就给二嫂写信了,请她买些上等的重瓣雪莲,给你服用试试,但愿能药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