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此案将重新判决。
县衙大门敞开,公堂外站着众多闻讯赶来看热闹的老百姓,议论纷纭,热闹非凡。一群衙役手握水火棍,分站两排,负责阻拦往前凑的闲杂人等。
“明镜高悬”匾额下,姜玉姝官袍齐整,端坐公案后,神色肃穆,审视原告和被告,半晌,拿起惊堂木“啪”一拍,喝道:“肃静!”
李启恭侍立边上,浑身一抖,忙站直,倍感煎熬。他本欲避开,却因害怕显得心虚、害怕堂弟嚷出自己曾经徇私枉法……他顾虑重重,硬着头皮到场,旁观审判。
原告满脸络腮胡子,身板健壮,跪立,紧张且期待;被告则刚从牢里被提上公堂受审,蓬头垢面,战战兢兢,瘫软跪坐,频频瞥视堂兄。
众衙役横起水火棍,把拥挤的老百姓往外推,吆喝道:“安静,肃静了!”
“统统往后退,大人没传见你们,不准踏进一步。”
“闭嘴闭嘴,否则撵出去了啊。”
……
嘈杂的人群后退,渐渐停止议论,但仍争相踮脚探头,好奇张望。
全场,仅知县和县丞有座,黄一淳坐在姜玉姝下手,隔着公案,两人耳语商议。
须臾,姜玉姝定定神,略扬声,清亮嗓音回响在宽敞空旷的公堂内,不疾不徐道:“原告李昌,状告李启帆奸污其妹妹李小圆一案,于承广六十三年报官,当年因战乱突发,官府忙于抗击外敌,无暇细查。被告趁战乱越狱,潜逃至去年十月,被原告抓获,扭送衙门,再度受审。”
“去年年底,官府彻底查清了案子,证据确凿,本官依照《大乾律》,做主判李启帆死罪。但不料,恰赶上了大赦天下,故必须重新审判。”
她拿起两本家谱,严肃问:“李氏族长、几位老伯,你们务必如实说来,李启帆,究竟是不是李小圆的表哥?”
几个须发灰白的老人无法否认,迫不得已作证,上前答:“回大人的话:李启帆和李小圆,确实是表兄妹。”
“虽然极少走动,但的确是亲戚。”
“唉,家族庞大,小辈之间,一代比一代疏远了。从前,祖辈们是十分要好的。”
……
姜玉姝颔首,放下家谱,拿起盖着府衙大印的公文,稍晃了晃,“人证物证俱全,乡里乡亲,亲戚关系是假不了的。因此,县衙、府衙、刑部同时判定:李启帆属于奸污亲戚,触犯了‘十恶’中的‘内乱’罪,按律,不得享受朝廷大赦天下的恩惠。”
她补充道:“而且,李启帆胆敢越狱,罪加一等,更不能赦免了。”
“大人!大人饶命,开恩呐。”被告瑟瑟发抖,面如死灰,拼命磕头,“饶命,求大人饶命,我知错了,求您宽恕,我、我愿意娶小圆为妻——”
“呸!”原告狠狠吐了口唾沫,深恶痛绝,“我妹妹即使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被告戴着枷锁,猛地一扑,语无伦次,恐惧哀求:“李昌、表哥!表哥,求求你,原谅小弟一回,我、我是真心喜欢小圆的,我愿意娶她为妻,余生只爱她一个。”
“谁是你——哼!”
原告曾遭严刑毒打,差点儿死在李启恭堂兄弟手中,恨之入骨,险些脱口说“谁是你表哥”,回神后隐忍,咬牙道:“大人,您请听,这畜生刚才叫草民‘表哥’,他亲口承认了,我们两家确实、确实是亲戚。”
李启帆惊恐万状,嚎哭问:“既是亲戚,你们为什么如此狠心?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小圆不肯嫁的话,赔偿也行,银子不是问题,要多少?你说个数,砸锅卖铁凑给你!”
“呵,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哪怕拿一百万两来,老子也不原谅!”原告大难不死,铁了心,发誓要为妹妹和自己讨回公道。
李启帆意欲继续哀求,却听惊堂木“啪~”锐响!
“肃静!”
姜玉姝摁着惊堂木,“公堂之上,休得喧哗!”
众多百姓兴奋围观,越挤越前,几番被衙役们驱赶,仍不冷静。
李启恭万分煎熬,连日没睡好,眼袋青黑,既担忧自己的前程,又怜悯堂弟,干焦急,束手无策地杵着。
姜玉姝与黄一淳又小声商议几句,斟酌定了,威严宣判:“李启帆奸污案,证据确凿,本县维持去年年底的判决,不予赦免,仍判死罪。并且,此案已经经府衙呈交刑部过目、批复,故无需等待秋后,斩立决。”
“明天午时三刻行刑,以正法纪,以儆效尤!”
宣判毕,她最后一拍惊堂木,“退堂。”说完便起身,离开公堂。
霎时,被告的亲友冲进公堂,抱着李启帆,哭成一团,绝望哀嚎:“儿啊,我苦命的儿!”
“你还不到三十岁,哪怕判充军一辈子也行,怎、怎么就斩立决了呢?”
“前阵子明明说赦免,现在却改判斩立决?”
“大人,姜大人,求求您,开开恩,饶我儿一命!”
……
与此同时,原告的亲友也冲进公堂,簇拥李昌,狂喜,激动嚷:“八年,八年了!”
“八年前发生的事儿,直到今天,才终于讨回公道。”
“爹、娘,你们的在天之灵,可看见了?儿子总算告倒了李启帆这畜牲,为妹妹讨回了公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李昌喜极而泣,仰望“明镜高悬”匾额,感激涕零,恭敬磕头道谢,“多谢,多谢姜大人主持公道,您的大恩大德,草民一家永生难忘!”
众衙役忙前忙后,横起水火棍,连推带骂,迅速把闲杂人等赶出公堂,硬架起瘫软的李启帆,将其押回监牢,明日再押去法场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