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不肯给?”
钱老六瞬间拉下脸,先指指自己肋骨,然后指指右腿,咬牙切齿,愤恨道:“老子混江湖二十多年,很少受伤,却倒霉接了你的活儿,肋骨断了,腿也瘸了,险些丧命!如果你不肯补偿,就是逼老子和小陈翻脸。”
“一旦翻脸……哼,到时,休怪我们心狠手辣,谁也别想过安稳日子了!”语毕,他气冲冲转身,一瘸一拐,走进旁边小巷。
“你——”
廖小蝶生怕受牵连,脱口而出:“慢着!”旋即,她惊惶噤声,警惕环顾四周,原地犹豫片刻,咬咬牙,追了上去。
少顷·小巷深处
廖小蝶身量娇小,稍提高裙摆,疾走带跑,“站住!”
钱老六听命行事,停下脚步,停在僻静处——三步外便是拐角,拐角后,有一扇斑驳破旧的门,门内,站着一群人:姜玉姝、郭弘磊、龚益鹏、王氏……足足十来个。
“龚夫人,区区五百两而已,识相的,爽快些。”
钱老六怕极了郭弘磊,全力以赴地演戏。他满腹怨气,懊悔表示:“因为接了你的活儿,老子和小陈不敢待在西北混了,被迫背井离乡,难道你不应该补偿补偿吗?这五百两,其实是盘缠,我们现在身无分文,莫说马,连骡子也买不起,没法离开。”
僻静巷内,廖小蝶焦头烂额,沉默半晌,忍无可忍,天生粗哑的嗓音质问:“奇怪,你们怎会沦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当初,我按时结清了酬金,加上王寡妇被骗的体己,至少有三千两——”
“啧,三千两够什么使的?”
钱老六抬高下巴,理直气壮,掰着手指头数,“老子和小陈一人一半,他忒不走运,财产几乎全输在赌坊里了。老子么,则是养着五六个相好,女人爱攀比,哭哭啼啼变着法儿要钱,今天脂粉头油,明儿衣裳首饰,没完没了,稍微拒绝,就不给老子亲近——”
廖小蝶听得皱眉,厌恶打断:“行了!”重大把柄被拿捏,无论对方有无证据,真相一旦传进郭家人耳朵里,她无法收场。
人言可畏。有些事,只要沾上一星半点儿嫌疑,绝难洗清。
钱老六笑嘻嘻,“我知道,龚夫人很不待见江湖骗子,干脆痛快打赏五百两呗,咱们彻底两清,永不再见。”
“上一个五百两已经让我掏空积蓄,你突然讨赏,我上哪儿弄钱去?”廖小蝶气急败坏。
钱老六抱着手臂,“少哭穷!你虽然穷,但你婆家富裕,而且,郭家十分阔绰,五百两而已,夫人挪挪凑凑就有了。”
廖小蝶横眉立目,瞪视怒骂:“你言而无信,卑鄙无耻!原本早就两清了,结果呢?现在又来要五百两!哼,竟然威胁我,除非杀人灭口不留痕迹,否则,我若是出事,你们休想逃脱!”
“行呐,老子行走江湖,受过穷也尝过富,吃喝嫖赌,样样都享受了。”钱老六状似恼怒,冷笑说:“既然你不肯补偿,那没什么可谈的了,咱们走着瞧。”说完,他再度转身,意欲离开。
“你——站住!”
廖小蝶到底心虚,慌忙追赶,无奈妥协:“三天不够,十天,约个地方,十天之后见面,到时必须立个字据,你们收了钱,立马离开西北,永远别回来了。”
钱老六在拐角处,停下脚步,扭头问:“哦?哪里见面?”
“到时再看!”
“丑话说在前头,这是最后一次,假如你们再次敲诈,就是逼着我翻脸,与其被无赖威胁勒索,不如我主动向郭家坦白,谁也别想活命了!”廖小蝶发觉被无赖缠上了,焦躁干瞪眼。
艳阳似火,钱老六抬袖擦擦汗,余光偷瞥旁边的门,随口说:“对,最后一次,我们、我们行走江湖,讲信用的,实在是逼不得已,才厚着脸皮求夫人赏些盘缠。”
“讲信用?呵。”廖小蝶讽刺一笑,逐渐镇定,不放心地问:“陈细金呢?他没被抓?究竟是被什么人追杀了?哼,你们干了无数缺德勾当,兴许是旧仇家追究,却混赖我!”
钱老六使劲摆手,苦笑道:“夫人不必觉得委屈,我和小陈简直被你害惨了,早知今日,当初莫说五百两,哪怕五千两、五万两,我们也不敢接活。”
廖小蝶嗤笑,“后悔?晚了!瞧你,胆小如鼠,居然有脸吹嘘自己‘行走江湖二十年’?陈细金呢?他躲在什么地方?”
“小陈啊?”钱老六慢吞吞往前挪,抬手一指,“唉,看,他在那儿。”
廖小蝶顺势望去,“哪儿?”
下一瞬,那扇斑驳破旧的门,缓缓开启,露出她的丈夫,以及郭家人。
双方照面一打,刹那间,廖小蝶如遭雷击,双目圆睁,脑海一片空白,腿一软,踉跄后退,直退到靠墙,双膝一弯,贴着墙壁瘫软滑倒。
她看看钱老六,又看看门内众人,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地说:“你、你们……鹏哥,你、你怎么——”
郭弘磊面无表情,一挥手,始终暗中跟踪的护卫会意,迅速押走了钱老六。他眼神冰冷,俯视廖小蝶,紧接着扭头看龚益鹏,解释道:“我暗中追查数月,虽有证据,但既怕打草惊蛇,又怕冤枉无辜。再三考虑,特地请世兄前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然,你恐怕不会相信。”
龚益鹏呆若木鸡,用陌生人的眼神审视妻子,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小蝶,你竟是蛇蝎心肠,可怜巧珍,原来是被你害死的!”王氏脸色铁青,急怒攻心,整个人晃了晃,“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