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睿安慰道:“后来不是审清楚了吗?他们并非所谓的‘残部’,而是在庸州城破之前便潜进西苍的逃兵,躲过敌人屠杀后,谎称残部混进赫钦卫所。此事怪不得你,怪逃兵懦弱,一遇危险便退缩。”
“幸亏窦将军明察秋毫,并未惩治我疏忽职守之罪。”话锋一转,潘奎兴致勃勃道:“据我观察,郭弘磊那小子还算勇猛,人也沉稳,我打算把他拎回赫钦!”
“那小子?拎?”
潘睿脸色一变,毫不客气地说:“你动动脑子吧!郭家绝非一般的犯人。他们虽因卷入贪墨案而倒了霉,但昌盛已久的侯府,世交亲友遍布天下,非富即贵,暗处不知有多少人在帮扶他们。而赫钦,唉,赫钦实在太乱了,战火不知何时才平息。”
“大哥,你身为县令,怎能如此灭自己威风?赫钦明明挺好的。”潘奎十分不服气。
潘睿恨铁不成钢,直白告诫:“假如你招揽了郭弘磊,一旦他不幸战死在赫钦,郭家那些有权有势的亲友能饶恕你?”
“将士阵亡,英勇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怪我做什么?”潘奎一急,黑着脸,显得凶神恶煞。
潘睿白净斯文,端起兄长的架子,威严道:“奎弟,冷静些,当心惹祸上身,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姓郭的小子是可造之材,白白错过好苗子多可惜?我不甘心。”潘奎眼珠子转了转,凑近兄长,劝道:“而且,那小子的夫人自称会种土豆,或许姜氏真能解救你的燃眉之急、帮忙保住你的乌纱帽,也未可知。索性……咱们一起冒险试试?”
潘睿神色微动,却斥道:“试什么试!”
“我试试郭弘磊战场上的胆量,你探探姜氏农桑上的能耐。”潘奎满怀期待,赔着笑脸,讨好地问:“大哥,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简直馊透了!”
与此同时
几个小厮簇拥,翠梅拧帕子,小桃打扇子。
郭弘磊端着解暑茶,低声道:“你有些中暑,天塌下来也别急,先喝完这杯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姜玉姝飞快喝完,漱口后拿冷帕子擦了擦脸,振作精神,兴奋道:“事不宜迟,我立刻去试试!”
郭弘磊疑惑问:“我在都城十几年,从未听说过‘土豆’,你是如何得知的?”
面对七八道纳闷目光,姜玉姝泰然自若,不慌不忙答:“曾经有一年逛庙会时,人山人海,挤得我头昏脑涨,不慎与家人走散了,偶遇番人在卖炸土豆片,我便好奇品尝,并随口问了一通。”
都城庙会热闹非凡,商贩众多且并无铺子,支个摊儿便吆喝叫卖,其中不乏番人。现已时隔数年,问无处问,查无可查,她丝毫不担心暴露什么。
“哦!”翠梅一拍手,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那次啊,奴婢记得!当时姑娘十一岁,走散两刻钟,吓得随从拼命找,结果大人便再也不准女儿逛庙会了。”
姜玉姝频频点头,心想:幸亏这件往事,否则难以自圆其说。
郭弘磊听得直皱眉,赞同道:“岳父英明。换成是我,也不能允许你再去逛。”
哎,你们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此念头一闪而过,姜玉姝顾不上闲聊,跃跃欲试,催促道:“走!我们去找潘大人谈谈。”
郭弘磊并无异议,率先迈步。
片刻后
双方迈出牢院大门,走向装载粮种的一长溜马车。
潘睿负手迈方步,不疾不徐道:“空口无凭。你既然见识过,可记得它的模样?”
尚未见到实物,姜玉姝慎之又慎,略一思索,缓缓答:“我记忆中,土豆大体是扁圆形,皮有白色或淡黄色等,个头大小不一。而且,它的表面有几处微凹。”
“唔。”潘睿点点头,心里又多信了两成。他停在一辆马车前,吩咐道:“拿两颗豆种出来。”
“是!”官差忙钻进车里,迅速取出两颗土豆。
姜玉姝瞬间眼睛一亮,暗道:太好了!它们正是我熟悉的,而非同名之物。她喜滋滋,接过翻来覆去地看,看着看着却皱眉。
“怎么?”潘奎探头,大着嗓门问:“莫非这豆子不好?”
姜玉姝发现马车被塞得满满当当,登时摇头,下意识纠正道:“土豆虽然名里有‘豆’,却不与豆类同科,不能称作‘豆子’。其实,它和茄子辣椒才是一家的。”
“我从没种过田,听不懂你所说的。”潘奎摸摸下巴,困惑不解,“奇怪,堂堂工部侍郎的女儿,想必自幼锦衣玉食,怎会熟悉这些东西?”
姜玉姝刚张嘴,却听丈夫朗声答:“正因为是侍郎的女儿,所以才精通琴棋书画,闲暇时还喜欢侍弄花草,姜府后园的兰花,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全是她亲手所栽,人见人赞。”
……潘百户明明问农桑,你却答琴棋书画和兰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且,姜玉姝听出了郭弘磊的骄傲自豪之意,刚一笑,旋即却倍感赧然,自我敲打:清醒点儿!二公子不是夸我,而是夸已逝的姜大姑娘。
潘奎听完,咋舌道:“啧,你们都城的大家闺秀,真是够有闲情逸致的!”
姜玉姝深吸口气,悄悄摁下强烈惆怅感,举起土豆,严肃告知:“潘大人,按您如今的方式,恐怕不出半个月,这批粮种便算毁了。”
事关县内口粮,潘睿不得不重视,隐露焦急之色,忙问:“此话怎讲?”
姜玉姝垂眸不答,咬咬牙,抬手揉红了眼睛,厚着脸皮,忐忑说:“恳请大人宽恕冒昧之过……罪妇斗胆,想求您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