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晦面色阴郁,双手将一物托举向天。剎那,呼啸狂风暴烈地席卷天地,空中骤然翻涌无边浓云,乌泱泱、黑沉沉的色彩当头压下,顿时给人以压抑不祥之感。
但随即,乌云之上,一道女子低沉的叹息响起,她说:“秘境之中,没有天道我等三人,即是规则!”
秋晦面色肉眼可见地一变,转而伸手向地,发出无比尖锐刺耳的啸鸣!
那似乎是某种召唤,听见啸叫的天魔都露出痛苦的表情,肢体动作越发狂乱,它们自发地开始向秋晦身边靠拢、聚集,形成一片漆黑的军团。
典生铜仔细打量着,发现排龙不在里面,他大约已经被纪漆灰彻底吞噬,不会再有重生的机会。去掉他之外,典生铜还在弯刀坳搜寻到六个天魔,而此时汇聚的天魔数量,远多于这个数,秋晦感知到将近的危机,应当是抓紧时间把其余的天魔都重新孕育了出来,增加自己的筹码。
“爹爹,爹爹!”
几个傀儡哭啼啼跑过来,明明都有着令人胆寒的相貌,却挤出一副滑稽的丧气脸,“爹,黑色的魔物跑了!对不起爹但咱真的打不过!它们滑溜溜地就逃走了!”
典生铜吁一口气,说:“没关系,错不在你们。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拜托你们,拖住天魔,不要让它们近我身!”
“典生铜我记得你叫这个名字,虽然他从未对我提起过,但你们两人的事,打听一番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俊美的合欢尊者脚步轻悄,像一只肉垫厚软的猫儿般突然在战场上浮现,青帝斜睨一眼典生铜背上的大虫子,“我的徒孙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说来话长,”典生铜都没想好怎么面对蝶化的纪漆灰,避重就轻道,“战事要紧,前辈,先迎战吧。”
青帝从鼻腔里“哼”一声,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日轮将辉光降至地表,在两人身前,投下一圈圆形的炽明光晕。于那光柱之中,灰尾的身形显现,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祈求,急急喊道:“老师”
时间紧迫,他扼要地将洞观尊者要求他离开秘境的原委低声讲述。典生铜注意到灰尾眼中那一抹希冀的目光,挺直了脊背。
金石相击的噌一声轻响,漆灰剑出鞘——
于他身侧,青帝微微眯起双眼,一抹不祥的赤红浮现在他瞳孔表面。
典生铜拍掉了纪漆灰不安分的爪子,举剑向天,冷冷说:“前辈——我尊称您一声前辈,是因为您身护苍生。但您此举,当真是出自本心么?”
烈阳不语,但垂下的光晕已经开始动摇。灰尾的身影在光柱中断续晃动起来,带着些许不安的少年声音响起:“老师”
青帝从喉咙间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嘴角提起,古怪地说道:“首先,如果秘境可以由尊者打开,并安全地将挑战者送出我想,不会到现在为止,修真界还没有关于这个秘境的任何消息。其次,从合理的角度推测,既然秘境是天魔的监牢,它应该不能被轻易打开,否则,天魔一旦外泄,就违背了先辈们的初衷。”
“最后,”青帝轻微活动了一下肩颈,整个人如同即将开始攻击的蛇类,身体紧绷起来,“洞观尊者的无相宝鉴还留在合欢宗内。我亲眼亲身验过,他老人家的肉身可好端端在里头住着呢!你是真正的洞观尊者吗?”
三尊可不知道外界的不肖子孙把秘境用来害人,除了洞观,没有其他尊者提过秘境能出去的事。秘境很大可能是只进不出,洞观提出送灰尾离开的要求,十分微妙,似乎在昭示着他身上的矛盾。
灰尾带着惊慌喊道:“老师!”
不知洞观那边发生了什么,天上的太阳突然肉眼可见,剧烈地震颤起来。凝视天穹的同时带来脚下大地晃动的错觉,红日的光芒越发强盛,色彩也越发暗沉。暗红色的日光逐渐盖过银月的清辉,不可阻挡地寸寸铺满整个空间。
沐浴着摇撼的日光,天魔群也躁动起来,纷纷发出低沉的啸叫!
太阳缓慢地旋转,暗红的表面并不是全然光滑规整,分布着些许暗色条纹,仿佛透光的带膜鸡蛋,与光下明显的深沉经络。
在太阳背面出现于众人面前时,修士和群魔都屏住呼吸片刻——
太阳的背面,是一张巨大的人脸。
因为放得过大,这张面部已经被撑得有些悚然。部分皮肤泛出不自然的死白,尽管隔着相当远的空间,瑕疵和细节依旧相当清晰。暗红如酒的日光就从这张洞观的大脸上射出,随着紧闭的双眼睁开,两个空洞的眼窝呈现在天际,与之一同显现的,还有从眼珠原先位置的血肉中生长而出的,畸形、凝结的黑灰色长条肉瘤。
洞观睁着溢出黑灰色异物的双眼,太阳剧颤,从眼底落下一滴货真价实的血泪。他茫然地说:
“我是洞观。”
“我是谁?”
轰然一声巨响,地面上,被日光照彻的物品寸寸开裂,四溅迸飞,青帝眉心皱起,迎日而上,拔地冲天直直飞起,单手捏指诀,另一手向前推出,纯粹澄澈的灵光构成弧形屏障,与暗红色日光相抗。
独孤曼霎时间七窍流血,但她反应极快,立刻长吟施法,以力量更强的鬼相唤出心音七弦琴,施奏清明正心弦音,帮助众人从心神震慑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转瞬之间,典生铜转头看一眼纪漆灰,对方面容沉静,模样十分乖巧,只是眼珠之中空洞而没有焦距,不由自主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
他很快下了决断,不再寄希望于这只懵懂飞蛾加入战局,大喝:“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