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
年娇拉起他的右手,不高兴地想要拆开检查。
四爷头皮一紧,暗叹一声,终是妥协了。
他想起了汗阿玛叮嘱的“切勿过劳”,不再按捺内心上涌的困意,答应道:“我与娇娇一块休息。”
年娇又说:“纱布……”
四爷:“纱布也换。”
年娇小小打了个呵欠,顶着纷乱的发型点了点头。
弘时三天以后才知道皇上昏迷的事。这几天,四爷不准他出门,好在能去九爷、十爷、十三爷的帐篷轮流玩儿,弘时和几个叔叔感情突飞猛进的同时,也不抱怨什么。
这孩子,实在被围猎当天的那场刺杀吓坏了。
九爷私底下和十爷偷偷议论:“弘时侄儿和四哥一点都不像啊。”
何止是不像,再进一步就是傻白甜,十爷砸吧砸吧嘴:“无忧无虑的,也挺好。”
哎哟,是挺好,可弘时什么身份?那可是准皇帝的长子,还不被大臣们拱着争啊。
九爷转念一想,凭四爷那头脑,绝不可能任夺嫡再次出现,何况雍王府四阿哥五阿哥还小,年侧福晋的肚子还没个动静,他实在是狗拿耗子白担心。
那厢,弘时老老实实去康熙帐外磕了个头,忽然发觉,自己好久没有见到十四叔了。
虽然这个叔叔是亲的,但他们两个实在不太熟。弘时疑惑地问十三爷:“十四叔呢?”
十三爷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四爷一监国,便有心让他做左右手。
闻言叹了口气:“你十四叔在帐子里呢。皇上有令,想出出不来……”
那岂不是和太子二伯一个待遇?想到太子帐前把手的重兵,弘时不再开口,小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十三爷定了定神:“很快了。”
三天后,营地不再这么风声鹤唳,远道而来的太医院院正颤颤巍巍,替双眼紧闭的皇帝针灸。年希尧也知道了皇上吐血昏迷的事,他愣神许久,对前来看他的妹妹勉强笑了笑,说:“世事无常,大哥不是这么想不开的人。”
皇上仍然倒下了,尽管如此,他的救驾,却并非毫无意义。他为四爷留下了足够的时间,也让皇上拥有最后的心力交托事宜,年希尧依旧不后悔。
他请院正来到榻前,与院正轻声讨论医治手段,可是再怎么针灸,再怎么推演,他们能做的,只是保全皇上的意识,至于何时能醒,只看天意了。
四爷得知诊断,与重臣道:“再等上半月。”
此番围猎,原本定的就是半月后回銮,而今营地精兵驻扎,在雍亲王的铁腕之下,皇上昏迷的影响被压到了最低,大臣们默默点头,都无异议。
张廷玉拱手:“半月之后,若是万岁尚未清醒,臣等再冒犯,也要恭请王爷护送圣驾回京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下中枢还是在京城!
四爷没有回答,待天色变暗,他抬头望了眼月色,绕去一处重兵把守的营帐。
帐前的兵士无声地退了开,四爷抬步而进,神色有些冷冰冰的:“二哥。”
太子倚在桌案前,桌上是一堆好酒好菜。太子把玩着酒杯,转过头来看他:“汗阿玛还没有醒。”
是笃定的语气,四爷颔首,兄弟二人陷入了沉默。
“弘皙那孩子……不是我的授意。”太子望着烛火出神,“那样的火铳……”
四爷低声说:“我知道。再如何,二哥心里有着大清,有着江山社稷,这些远胜父子情分断绝。”
太子心神震动,久久不语。
是,他觉得汗阿玛早该让位了,他与他还有什么父子情分?那日刺杀的时候,他在想,看吧,这就是玩制衡,这就是折腾他们这些儿子的下场!
隆科多是谁提拔的,佟家是谁溺爱的,是谁害怕他的势力壮大,提溜出老大同他打擂台,老大倒了,就换上老八?
他为什么不能冷漠,他甚至觉得讽刺,皇上连江山都要葬送了,在此之前,还在步步紧逼地考验老四。
午夜梦回之时,太子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庆幸,庆幸年希尧救下了康熙,好歹叫老爷子在最后的清醒中英明了一回。
半晌回过神来,掩饰住眼眶的热意:“别端着冷脸了。小时候我带你玩,一会哭一会笑的多可爱,远远没有后来的不讨喜。”
四爷回忆起从前,无声地笑了下,坐在了太子的正对面。
“十三那小子还好?”太子给他斟酒,“我这个当哥哥的,最亏欠的就是他。他还年轻,你多锻炼锻炼,也别一下子交托太重的事务。”
“十三弟一切都好。”四爷顿了顿,说,“弟弟有不决之事,日后还要请教二哥。”
太子缓慢地摇了摇头。
“郑家庄是个好地方,不比你的圆明园小。太子妃,不对,是二福晋了,”太子露出浅淡的微笑,“她跟着我提心吊胆这么多年,也够了。再说了,你就不怕有第二个弘皙出来?”
四爷嘴唇动了动,太子把酒杯塞给他:“喝酒。”
四爷平静地捏着酒杯,片刻道:“我不会叫二格格抚蒙。”
太子手一抖:“好……好。”
他吐出一口气,二格格是他的嫡女,他最宠爱的掌上明珠:“老四,哥哥承你的情!”
“不。”四爷抬起眼,“是我要承二哥的情。”
那双丹凤眼里充斥着锋锐与洞悉,与沉迷佛法,韬光养晦的雍亲王大不相同,太子恍惚一瞬,笑了。
这就是老四,对汗阿玛的担忧是真,对他的情谊是真,对整个天下的野心,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