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螭慢悠悠扬起红唇,放缓声音道,“罢了,反正情劫已生,再封着那段记忆也无甚用处,解了便解了吧。”
晏琳琅颔首,眼角余光瞥向安静充当背景的少年,大方地介绍:“师父,这是殷无渡,您还记得吗?”
柳云螭慢悠悠抬起目光,嘴角的笑意凉了几分,毫不避讳道:“当然记得。当初若非有人入你灵府,使你早早开了情窍,何至于此?”
晏琳琅反手按住了殷无渡筋络分明的手背,顿时一惊。
他的手好凉!指骨绷紧,让人生出一种他在隐忍紧张的错觉。
“是我要与他神交的,也是我主动打开灵府邀请的他。”
晏琳琅不动声色地握紧那只修长硬朗的指节,试图给他传递暖意,不偏不倚道,“我太疼了,而阿渡想救我,那时我们只能想到这种方法……谁知道阴差阳错,会触动体内的情花咒。”
话音刚落,少年便翻掌回握住她的指尖,令人心安的力道。
他今日真是乖得离谱。
柳云螭将他们的小动作收归眼底,冷艳的凤眸微微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连指甲上的花汁染出了界线,也不曾察觉。
捻着鼠须笔的男人见状,淡淡搁笔,以粗粝的指腹为她抹去那点鲜红的花汁。
“徒儿还有一事不明。”
晏琳琅清越的声音将柳云螭的思绪拉回现实,“既然师父已为我封了记忆,遏制了情丝的生长,我为何还会受情咒蛊惑,喜欢上奚长离?”
听到“奚长离”的名字,殷无渡指间一紧,神游的思绪明显归位。
晏琳琅合理怀疑,若非他决心要在师父面前扮演一尊乖乖神明雕像,此刻只怕已将白眼翻至后脑勺。
“此事,是我判断失误。”
柳云螭似乎也想不明白答案,抬起一根冷白的指尖轻触额角,“按理说,你的情劫不该应验在他身上。我也在想他身上到底有何奥妙,可惜我身在东海,鞭长莫及……”
正说着,旁边一道厚重低沉的男音传来:“思虑伤身,不可劳神。”
“啧,真是烦人。”
柳云螭也顾不上指甲上的丹蔻还湿着,抽回手,甩了甩红艳艳的指尖道,“你还有什么话赶紧说,老东西管得严,再过一盏茶就要催我去休息。真是年纪大了,精神不如从前……想当年老娘在六欲仙都时,就没在子时前歇息过,熬夜与晚起才是神仙生活,哪像现在,坐牢似的。”
晏琳琅笑着腹诽:囚徒可没有您老人家这般悠闲自在,睡的是金玉良床,吃的是佳肴美馔,还有东海之主亲自折腰为其涂抹丹蔻。
遂长话短说:“徒儿的确还有一事请教,不知师父有无听说过‘阴灵剑’?”
柳云螭抬眼,片刻,视线落回她身上:“听过,但不曾见过。无妄河源头与鬼蜮毗邻,阴气极重,鲜少有人涉足。你问这个作甚?”
“我在找第五件金系神器,有人提及阴灵剑,故而想了解一二。”
“阴灵剑诞生不过八百年,论上古神器,还远远不够格。”
柳云螭想了想道,“东海这边有不少记载了上古秘术和法器的藏书,你若得空,就自己过来翻阅。”
闻言,晏琳琅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晏琳琅猛地咬紧嘴唇,生生咬出血来都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她痛到恍惚的目光逐渐凝聚,冷笑道,“杀妻弑子,你这渣滓有何脸面说我?”
林水御没有接话,他眼中闪过疯狂神色,握紧剑柄拔出,又猛地刺了进去!
他狞笑着,“他那么喜欢你,我这就送你去归墟陪他,也算是我这个父亲送给他的礼物。”
晏琳琅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不由自主地挣动,撕裂般的痛殷席卷全身,她顾不上手被划破的疼痛,凭着本能咬牙握住剑刃,想要将它拔出去。
林水御挑眉,心头骤然浮起疑惑,一个被卖入府中的流民之女,怎会有此等毅力。
她究竟是谁?
林水御眯了眯眼,想要逼问一二,却又觉得她恐怕不会告诉自己,更何况也没什么深究的必要。
毕竟,晏琳琅的死已成定局。
血流了一地,晏琳琅只觉得寒冷一寸一寸地将她包围,握着剑刃的手也滑落在侧,三道剑伤带来的疼痛似乎随着意识一并远去。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水御俯身试过晏琳琅鼻息,见她彻底没了生息才松了口气,之前那一眼实在太过骇人,让他现下还心有余悸。
他随意捞过旁边的门帘,擦尽剑身血迹,收剑入鞘,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张管家······扔到城外······”
“是。”
不知过了多久,伤口处的尖锐疼痛让晏琳琅的意识再次回笼,她似乎躺在一辆板车上,路不大平,有些颠簸。
“从此你便去玄霄宗做个修真者,别再回来了······大少爷、绿漪和许昌都没了,松鹤院只剩你······是我愧对夫人······”
推车的人正絮絮叨叨,晏琳琅意识还有些混沌,听不太真切,只听得一些破碎的语句,但也足够她搞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板车上,而不是城外的乱葬岗。
推车那人见她恢复了意识,似乎看到了希望,顿时加快步伐,向玄霄宗众人居住的云来客栈奔去。
她没有看错,这一次,芥子并没有消散。
而是乘着风,如萤虫般上下浮远。
意识到什么。
晏琳琅忽而起身,推开门足尖一点,循着功德芥子浮动的方向飞去。
她早就试过了,在没有神明塑像代替承受香火的情况下,功德芥子最多只能感应到二里地内的神明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