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并不回答,只退后一步,躬身道:“今日的进讲结束了,下午内阁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若殿下感兴趣,可以让冯大伴给殿下讲一讲,我朝的赋税、人口和土地制度。”
从《皇明祖训》就不难看出,太祖高皇帝是建立制度的一把好手,大到各种礼仪,小到皇室的吃喝拉撒,安排得事无巨细,并且沿用至今,两百年来,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明朝现有的人口、土地和赋税制度非常细致和琐碎。而且这些制度并非独立存在,相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起来就更复杂了。
不过,既然是张阁老安排的任务,冯保也只能答应下来。
“好吧。”朱翊钧跑到张居正跟前,牵起他的手往外走,“那今日就不耽误先生的时间了。”
“我送先生到乾清门。”
“……”
傍晚,朱翊钧赶在天黑之前,看完了书,练完了字。他突然喊道:“大伴!”
“殿下,”冯保正在给他收拾书案,抬头笑道,“是饿了吗?”
朱翊钧双手托着下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冯保说:“是关于清丈土地吗?”
“不,”朱翊钧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是关于船为什么能在水中前行。”
“……”
冯保将书放回后面的书架,又回到书案前:“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朱翊钧问:“什么力?”
“水对船桨的推力。”
“那我们什么时候讲赋税、人口自还有土地制度呢?是现在,还是睡觉的时候。”
太阳还未落山,距离晚膳还有一会儿。冯保说道:“那就现在吧。”
“太祖高皇帝在洪武十四年建立了黄册和鱼鳞册。”
“黄册和鱼鳞册?”朱翊钧又听到了两个新的名词,“那是什么?”
“简单说来,黄册是对全国百姓分为民、军、匠三类,以户为单位,每户详列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财产等,逐一登记在册。十年一造,每册一式四份,一份送往京城户部,其余三份分别送省、府、县保存。送往户部这一册,封面用黄纸,所以称黄册。”
“鱼鳞册与黄册类似,黄册登记的是人口,鱼鳞册登记的是田地。”
“鱼鳞册中详细登记了每一块土地的编号、拥有者姓名、土地亩数、四至、以及土地等级。又把每块土地的形状绘制成图,每册前面又有这片区域的综合图,整体看起来仿佛鱼鳞一般,因此而得名。”
“我明白了!”朱翊钧说,“清丈土地,就是再制作一份鱼鳞册,是这样吗?”
“可以这么理解。”
朱翊钧随即又有了新的疑问:“那这不是已经登记了吗?为什么还要再重新清丈土地?”
冯保摇了摇头:“太祖高皇帝所制鱼鳞册,已经是两百年前。”
“两百年间,虽不能说沧海桑田,但土地也已经经历了好几代人。”
“殿下……”
冯保欲言又止,朱翊钧有预感,他接下来想说的,才是重点。
于是,小家伙忽然伸出手:“大伴,你说吧,我不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勾起小拇指,示意冯保和他拉钩。
冯保也伸出小拇指,和他勾在一起:“我只是在想,应该如何向殿下解释。”
“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