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说:“不看了,我都背下来了。”
“……”
今日,赵贞吉为隆庆讲《尚书·大禹谟》的第一部分《后克艰章》。难得在圣驾面前有表现的机会,讲得好,别说高升,登阁也是指日可待。
他也的确给隆庆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夸他议论侃直,进止有仪,阐发有旨,音畅仪端,还说自己深受感动。听完有什么启发,他是一个字也不提。
朱翊钧倒是很认真的听完了,但也没有他爹这么感慨。回来之后,他突发奇想,问冯保:“大禹距离我们有多远?”
冯保掐指一算:“大约三千五百年左右。”
朱翊钧又问道:“三千五百年前的世界和现在一样吗?”
冯保说:“当然有所不同。”
“那他治理国家的方法,我们还能用吗?”
“!!!”
冯保惊讶的看着他,这个问题问得太有水平了。不要说三千多年前的大禹,就算是同一个王朝的不同阶段,治国思想和策略也是不同的。
要不你的张先生为什么一定要推行改革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殿下应该带着这个问题,在不断学习中寻找答案。”
朱翊钧每天除了读书就是习武,他的棍法练得愈发精进,隔三差五就去找陆绎和刘守有切磋,虽然还是打不过,但进步肉眼可见。刘守有说:“以殿下现在的伸手,京城巡捕营的官差,一个能打两个。”
朱翊钧说:“打巡捕营有什么意思?”
刘守有诧异道:“巡捕营也很厉害的。”
朱翊钧说:“我要打你这样的。”
刘守有笑道:“那还得多练几年,毕竟我可是武进士。”
朱翊钧一棍子朝他挥过去:“我打的就是武进士。”
因为世宗晚期,言路阻塞太久,不久前,内阁向隆庆提议,颁布一条诏令:“先朝政令有不便者,可奏言予以修改。”
所以,这些日子,两京十三省各级官员送来的奏章多如雪片,内阁、司礼监忙得不可开交,送到隆庆这里的奏疏也比往日多了不少。
在即位之初,隆庆为了迎合反对世宗追尊生父的言论,已经取消了睿总配天的资格。这些言官得寸进尺,一个叫王治的吏科给事中竟然上疏要求将睿宗牌位逐出太庙。
睿宗毕竟是隆庆的爷爷,他已经做过一次让步,不想再让了。
要是换了世宗,这个王治轻者也是罢官,严重一点大抵已经被流放了。
这种类似的帖子还不少,看着就让人烦躁。隆庆把奏折丢到桌上。
朱翊钧从太监手中接过茶盏,亲自送到他爹手中:“父皇,你喝茶,我帮你看。”
他阅读速度很快,并且不会错过关键信息,有些大致浏览一遍就知道说了什么,不用特别批注的,他就放到一起,等着隆庆写个“知道了”。
有的需要单独批注的,他会特意拿出来,放在一边,把自己总结的内容写在一张小笺上,夹在奏折的合叶中。
不到半个时辰,他就看了近十本。外面天快黑了,马上就到晚膳时间。隆庆正想叫他别看了,让太监传膳。朱翊钧却拿着一封奏折,久久不肯放下。
“钧儿?”
隆庆唤了他一声,朱翊钧恍若未闻,直到把那封奏逐字逐句看完,他才抬起头来,眼睛里映射着落日的余晖,像是盛满了细碎的金子。
他拿着那封奏章跑到隆庆跟前,激动的喊道“爹爹,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