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吗?”
“有吗?我待殿下,不是一直笑脸迎人,百依百顺吗?”
“你对谁不是笑脸迎人,百依百顺?我问你,当初你研制新菜的时候,内侍总管老孙送来的新品种调料,你为什么不用?”
“……孙总管我又不认识,他送来的东西我怎么敢随便要……等等难道不是孙总管送的……”
“有次你被烫伤了手,晴明给你一支药膏,你为什么不收?”
“……我当时已经用过药了啊,效果很好,干嘛还拿人家的……等等……”
“有一次膳房拨给你一批苍南州的野味,你为什么说不会烹调野味?”
“……那些野味我都不认识,而且野味多病菌,也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皇宫大内,我怎么敢把那些东西随便拾掇,这万一吃出什么问题……等等那也是……”
“有次皇后要你做药膳,你按照太医院请的脉案也做了,要送去的时候,却有人提醒你那脉案不大对,按照那个脉案做出来的药膳,皇后很可能吃了会出现不适,然后给你提供了正确的脉案,这事你肯定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后来还寻找过那位侍卫,但是皇宫那么大,一时也无处去寻,我还奇怪呢,一个路过巡逻的护卫,是怎么看出我盖着盖子的药膳不对的……等等又是……”
“有次丽嫔半夜传你去帮她做点心,你也就真准备去了,走到半路又被打发回来了,说丽嫔又不想吃了,以后丽嫔也没找过你麻烦……你怎么就没有试着去问问丽嫔为什么从此安分了吗?”
文臻瞠目结舌地慢慢转头看着燕绥。
殿下的眼眸中明明白白写着“你无情,你无义,你忽视我的感情,你就是个虚伪的玩弄我感情的女纸。”
文臻:“……”
等等,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
那段时间,她在宫中大展身手,新菜不断,全心全意为皇帝调理胃口的时候,没少暗中腹诽宜王殿下,一天三顿,顿顿不脱地来蹭饭,还挑三拣四,没少给她添麻烦。
但是此时想起来,却忽然发觉,好像那段时间,对于一个刚进宫,没有根基没有靠山,又火箭一般获得帝王宠爱,偏偏又地位不高的女官来说,日子,似乎,太顺利了些?
没有攻击,没有陷害,就连排挤嘲讽都很少,还经常遇见各种好意,比如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皇帝近伺小太监晴明,居然会好心地因为她烫了手指而给药,她当时怎么就那么傻没有多想一想呢?
随即她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殿下还真是闷骚啊。
难怪她后来遇上殿下似有若无的追求时,还觉得有些突兀,因此有点抗拒,现在想来,在燕绥自己看来,他可是示好无数次,是她无风情。
心底有微微的欣喜和无奈,欣喜那般的心意原来来得很早,无奈的是,某人表达的方式为何如此傲娇迂回,这种背后默默暗示的方式,很考验缘分的好吗?
“怎么样,感动了没?”燕绥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因此显得低沉几分,分外动人。
文臻笑眯眯捋了一把他的发,声音拖得长长:“就算这些是你做的,我可干嘛要承情,你那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毕竟我这个厨娘倒霉了,可没人给你开小灶。”
“真是无情无义的女人啊……”燕绥叹息,“行,你说我是为了口腹之欲,那就先满足我的口腹之欲吧……”
长风之下,桅杆之上,泰坦尼克经典姿势不在,只能隐约看见散飞的燕绥宽大的锦袍,和他俯下的脸颊间隐隐露出的少女微红的颈项,一只海鸥落在桅杆不远的甲板上,偏了头。
好半晌文臻才气喘吁吁地抬起头来,只觉得脸颊发热,看人都快出了重影,不禁轻轻吁了一口气,一边想明明两人已经迈过了那一步,并且哪怕她一路拒绝,燕绥也始终有办法爬上她的床,说起来都快是老夫老妻的关系了,但在他怀中还是忍不住的心跳,嗅见他的气息还是忍不住深呼吸,抚着他的肌肤还是心间痒痒,嘴上说着不要,身体无比诚实。
食色性也,文臻宽慰自己。
燕绥一手依然搂紧她,另一只手的手指忽然一弹,那只偷窥的海鸥忽然一声凄厉的尖鸣,随即向后倒飞,还未落入大海,便已经蓬地一下炸成一团血雨。
这煞风景的一幕令文臻一怔,抬头看燕绥眼睛时,却只看见一抹淡漠眼光。
她忍不住皱眉,道:“一只什么都不懂的鸟,何必弄死?”
燕绥怔了怔,眼里迷茫的光一闪而过,随即淡淡道:“死便死了。”
文臻凝视着那蓬未散的血雨,心中再次后悔不该绕道。
燕绥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