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见鼻子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燕绥,以及面色冷硬,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易秀鼎。
易云岑看见这两人也呆了呆,但他是个心大的,瞬间便忘记了自己刚才的胡扯乱弹,跳起来便迎上去,“十七姐,你回来啦!你没事吧!”
易秀鼎一言不发迎上来,扭住他耳朵就往外拽,易云岑啊啊啊地叫:“十七姐你做甚!啊啊别扭啊我痛,别扭啊十七姐!”
易秀鼎脚步不停地把他一路扭了出去,步子很快,也不知道为什么,下台阶的时候脚一滑,险些栽倒,易云岑发出一声惨叫,易秀鼎急忙松手,以免真把他耳朵扭下来。
易云岑捂着耳朵怒道:“十七姐你用那么大劲儿做甚……”忽然他停住了。
易秀鼎侧对着他,笔直站着,不知何时,颊上蜿蜒一道晶莹的水迹。
易云岑呆呆地看着,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主要他这么多年,从未看见过十七姐脸上出现这种东西,也不觉得十七姐脸上会出现这种东西。
他心忽然猛烈地跳起来,觉得,也许,可能,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易秀鼎立在阶前,天阶夜色凉如水,而心也似浸在凉水里。
这月色皎洁剔透,她却觉得沐浴在月光中的自己,从里到外肮脏透顶。
透过月光就好像看见先前的自己,极度的苦痛愤怒悲哀里,忽然就失去了控制,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到从空白里醒转,她已经抱住了那人的腰。
他似乎有点僵硬,她嗅见他身上的淡淡的好闻的气息,似杜若,如松兰,微微硬朗却又馥郁的香气,黑狱的腥臭血腥气息都掩不住的高贵。
她的手颤抖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下一瞬间,在她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做的时候,他腰背一振,一股大力传来,她生生被弹开。
犹如当面一个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她听见自己的后背撞在石壁上的声音,沉闷,连肺腑都似要呕出血来。
等她抬头,他已经出了黑狱的门,连一个背影都不给她留。
她怔怔地望着那连开的六扇门,红白黑灰紫各种混乱撞入眼帘。
此生以来从未如此嫌恶自己。
也不知道是怎么出刑堂的,浑浑噩噩一路回来,本想就这么赶紧回房门一关,结果又听见易云岑的那个提议。
简直又像一耳光,火辣辣扇在原来的伤痕上。
愤怒屈辱和自我厌弃交织,她不敢看那两人的神情,直到此刻出了门,一个踉跄后,忽然便觉得心上仿佛裂了一条缝。
她仰起脸。
十几年的孤独寂寞苦痛伴随此刻的自弃,宛如滔滔长河,在这一霎,从那裂缝里,汹涌地奔腾而出。
……
燕绥和文臻久久没有说话。
那对姐弟在阶梯上的一切两人都看在眼里,看见易云岑的怒骂,易秀鼎的松手,易云岑的震惊,和背对他们的易秀鼎忽然越发孤绝的背影。
文臻心中百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人的痛哪怕隔着一道墙都如此鲜明,她连吃醋都觉得沉重。
却见燕绥哗啦一下脱了外袍,顺手扔了腰带,还要将这两件扔出去,文臻赶紧伸手拉住。
这要扔出去,外头那位还没走,看见了,估计也就活不成了。
她抢下衣服腰带,随手塞在燕绥看不见的角落,平日里少不得要装吃醋,此刻也不敢,生怕燕绥为了表明心迹,做出什么决绝的举动来,那就真的难堪了。
只是她虽然谨慎,燕绥却非同常人,脱了外衣后还没完,又脱里袍,还拉开门,看样子要探头出去唤人,文臻一把拉住他,“你要做什么?”
“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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