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缓缓站起身来。
两个册子踏在她脚下,长长的裙裾拖曳而过,她步子似乎有些不稳,却拒绝了菊牙的搀扶。
她一言不发,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下,半晌,幽幽说了一句。
“老太太,你很厉害。可是说不定有一天,你会后悔。”
她再不停留,离开清心居。
走出长廊的那一刻,她微微仰起头。
面上一凉。
只不过一场对谈的时辰,天光便已彻底暗沉,有细碎的雪花,从黑灰色的天空漩涡里盘旋而下。
下雪了。
她仰着头,面对那一团灰白里雪花飘散如星花遍洒,恍惚里那是多年前那场大火散尽后的灰屑火星,漫天漫地飞舞,有人从那一团白色烟火中走出,铁甲血染,眉目挂霜,然而依旧在对她笑,道:“侧侧,我回来娶你了。”
而她那时候在做什么呢?
那一怀的软香啊,却让人心头冰冷,她从没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和自己怀里的一切,永远不要存在过。
天风卷着碎雪从发间穿过。
她拢起衣袖,怆然一声长叹。
“今年的雪,来得真早啊……”
……
天光如此明亮。亮到刺眼。
这是文臻睁开眼的第一个感受。
她脑子中昏沉沉的,下意识伸手去挡眼,这么一伸手,才发觉自己还躺在地上。
但状态却好了许多,那种灼热滚烫疼痛都消减了许多。
文臻看看自己的伤口,果然伤口的红肿已经消了。
文臻绝不相信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能自行抵抗杀灭病毒,那是什么原因令她醒转的?
她一转头,忽然觉得不对劲,伸手一摸耳垂。
左边耳垂上的耳环,碎了。
这耳环,是那个掳她的男子,给她戴上的,当时她感觉那好像是一个流动着液体的水晶小管子,后来她一直在奔波逃命,也无暇去管这个耳环。
昨晚她卷起袖子准备去用凉水冰一冰灼热的伤口时晕倒,头撞在桌子角,将那耳环撞碎,液体滴落,正落在她的手臂上。
她因此得救。
文臻怔怔地摸着耳垂上已经碎了的水晶管子,半晌,才将那只耳环取了下来。
掳人的人,解除了她所有的武装,却给她留了治病救命的灵药?
有些事,简直不敢深想。
她怔了半晌,吸一口气起身,去看燕绥。
还是失望,但也并不沮丧。
她有勇气等待,只要她死不掉,燕绥也别想死。
门帘响动,大牛探进头来,道:“今日我要去镇上集市卖山货,姑娘你可需要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