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得凶厉,文臻却依旧从容,一摇头道:“太尉言重。下官只是笑这人技艺拙劣。”
“拙劣在何处?”姚太尉咄咄逼人,“还是你敢说这画画得不对?”
“下官当时在场,必须承认这画画的正是当时场景。”
“那你还……”
“下官只是遗憾当时有很多更好的场景,为何却没有流传出来。”
“什么场景?”厉响很有兴趣地问。
“比如唐家楼船救援场面,比如在场的林侯和司空家世子救人的场面,比如殿下以自身异能催生船上菜地蔬菜托举百姓场面,比如……”文臻看了一眼宝座之上,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殿下下令天京水师刘将军和季家铁甲船全力救援百姓场面。”
她最后一句话一出,燕绥目光就一闪。
宝座之上,皇帝垂下眼眸看了他一眼。
文臻看见这眉目官司,心中叹息一声。
这事儿燕绥不辩白,是因为有很多事没法辩白,当时乌海之上,大家都在救援,真正不打算管百姓只想趁机把门阀子弟都解决的,其实是皇帝亲自派遣的朝廷水师。
但朝廷的打算,和门阀的纷争,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到朝堂上来说的。百官只知道水师是当时救援百姓的主力,却不知道这是因为燕绥下的命令。
燕绥要怎么解释?说其实皇帝知道他的计划,说其实是朝廷不想救他才是那个不顾一切下令的人吗?
燕绥那么骄傲的人,就算没那份父子情谊,也不见得肯这么说。
文臻明白他们父子有默契,明白燕绥不在乎这些,明白哪怕群臣攻讦,皇帝让儿子顶了锅,心中有愧以后只会对燕绥更好,但她也觉得,忍不住。
真的忍不住。
燕绥长得看起来那么像背锅侠吗?
背惯了就该总背吗?
一层层锅摞着都快看起来像个万年龟了!
是,他是皇子,身份尊贵,只要做个纯臣,只忠于他父皇,就算一时受点委屈,陛下心里有数,总不会真令他吃亏的。
可是陛下百年之后呢?
又没打算传位给他,真打算传位给他就不会这样总由他背锅,纵着他性子做孤家寡人。
那百年之后无论哪一个兄弟继承大位,能容得下他吗?
群臣会有人帮他说话吗?
她这种,做个纯臣孤臣也罢了,大不了官不做头一缩,深山里头烤熊掌。
燕绥要怎么转身?深值体内的血脉要怎么割舍?
她垂着头,不看皇帝,看也看不出皇帝此刻是怎么想的,也许从此对她失望……那也没什么,她又不欠这个朝廷的,回头哪里一躲,再不然偷渡出国也行。
下一刻,她听见皇帝道:“是,这点朕可以证明。燕绥出京之前,得过朕便宜行事的旨意,也曾下令水师救人。”
他笑了笑,道:“之前朕没说,是因为你们都觉得朕偏袒燕绥,说了反而惹得你们弹劾更凶,朕也怕你们吵吵啊。”说着微带歉意对文臻一笑。
众臣便也笑,纷纷道陛下言重。文臻躬身一礼,心情更加复杂了。
皇帝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