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远忽然古怪的一笑,季怀庆看见那样的笑容,忽然浑身汗毛一炸,被不祥的预感惊得连血都冷了。
然后他听见季怀远道:“对啊。不如此,又怎么能让我亲爱的弟弟,舍身取义,与敌同沉呢?”
……
人群喧闹至最高潮的时候,忽然鞭炮齐响,向深黑夜空甩出无数红色星花,随即烟花如玉树蹿上云霄,曳出七彩流丝漫长过天域,再坠落星华如雨。
那双黑色的靴子,不急不慢上了第二层舷梯。
高楼上一声“同喜。愿新人百年好合。”锦垫上纷落红色纸屑,伴随喜钱红包漫天洒,无数人欢笑争抢,同享这喜悦与荣光。
银红的袍角转过第三层的楼梯,踏过刚刚修补好的楼梯,吱嘎声响被万众欢呼声所淹没。
从他的角度已经可以看见喜堂。
喜堂前,龙凤飞舞,喜字高悬,红烛光照,新人俪影成双。
……
黑色的巨帆齐齐张开,鼓足了风,像夜色里猛兽悄然张开翅膀。
黑色的大海倒映今晚月色蒙昧的暗光,长长的,惨白色,像一条线拖拽着旁边的海岛。
海岛边停下一艘小船,爬上岸三条人影,两个纤细影子搀扶着中间一个影子,骇然回头看着那海水层层波动,黑色的巨翼无声而迅速地切过天际那一轮苍月。
那流线型的黑甲战船,以一种一往无前的霸烈姿态前进,它原本黑色铁甲的船头,已经换了雪亮尖锐的刀锋一样的厚甲,暗夜海上,似一把巨刃,刺向不远处那披红挂彩,喜气洋洋的楼船。
一霎,数里。
海岛上,君莫晓瞪大了眼睛,闻近檀捂住了嘴,闻老太太聆听着海风里不寻常的动静,脸色铁青。
……
砰一声,门被撞开。
怕自己那些转黑的粉围攻,把自己关在舱房里的商醉蝉,忽然大步冲出了他的舱房。
他脸色铁青,脸上还残留着睡眠留下的印子,穿的也是寝衣,光着脚,连鞋都顾不上穿,便冲上了甲板。
他来到甲板,看见的是披红挂绿,歌舞升平,食物和鲜花的香气盈入鼻端,甲板上有专门的歌舞妓和杂耍艺人在献艺,人们载歌载舞,欢笑声,鼓点声,喝彩声如浪不绝。
而海面平静,四面一片漆黑。
他恍惚地站着,不知道眼前的是梦,还是刚才梦里那恐怖巨响呼号惨叫是真。
可是,是真又怎样呢?这些人们,轻薄肤浅,因为他一幅画爱他,打扰他,疯狂追逐他,侵犯他的生活和一切,再在将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之后,因为别人的一幅画弃他而去,还要践踏他,伤害他,再次侵犯他的生活与一切。
那么廉价的爱与恨,最后都要他来承受。
他已经被索取得满身伤痕一路风霜,又凭什么要为这些浅薄的人们再次付出?
凭什么?
他游魂般地向上走,经过几个女子身边时,有人认出了他,微微诧异向他看着。
他有点紧张,做好了挨打并抱头鼠窜的准备。
那女子却对他笑了,轻声道:“商大家,胜败乃兵家常事,偶尔输一次没有关系。总之,欢欢喜喜最重要呢。”
说着递了一朵花给他,有点羞赧地笑道:“我还是喜欢你的画更多一点。”
旁边有个少年凑过头,也大声道:“我也是!那些人输了钱,发了疯,你不要理他们!”
这一对少男少女笑着,和他打个招呼,便匆匆挤入了人群。
留下商醉蝉拿着那朵花,在人群中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