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书房之中倏忽一静。所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神情皆微微迷惑了起来。
林老太爷看着其他人的脸色,微微笑了笑却没有再解释,许久,他才又开口道,“诸位便是不懂,也不要紧,只需相信老夫便是。”
“这一次,北境之地,后日之前……便是李玄知这个反贼的死期!”
恍若初见时
书房之中略略静了静,随后立马就有狗腿子开始恭维林老太爷神机妙算,绝非他们这等人可比。
林老太爷没有说话,可脸上的神色却是说不出的愉悦和平和。
这时,几位与林老太爷年纪相仿的老臣互相对视了一眼,大家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些不屑和不舒服。
什么叫做不懂也不要紧?
呵,感情他们这些人都是大蠢蛋呢。
只不过看着林老太爷如今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大家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附和着其他人的话恭维了几句后便纷纷告辞离去。
林老太爷也并未起身相送,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气得那几个老臣都阴沉着脸甩袖往外走去。
国师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他微微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同林老太爷说话,却不想林老太爷先开口说道,“不过都是一些墙头草老油条罢了,不必管他们,只要这权力还在我们林家手中,他们就也只能甩甩袖子罢了。”
“比起他们,还不如苏子枝如今让我还需要再多费几分心神。”
说着,林老太爷身子往后一靠,眯了眯眼道,“一会儿你去把那个孩子找来,老夫有事要交代他做。”
那个孩子?
国师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林老太爷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恍然大悟道,“可是祁年……不,应该称呼他为林书林大公子才对。”
林老太爷不置可否,只是朝国师挥了挥手道,“去把他叫来吧,也该到他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了。”
玄武城内,高涨的河水在慢慢地退下去,可是能找到的食物和草药却是已剩的不多了。
苏婳拿着小刀在火上烤着,在四周满是痛苦难抑的呻吟声中显得格外的神色平静。
这时,在她身侧的一个伤兵忽然嘶哑着出声道,“大夫,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啊……”
苏婳回头朝他看去,小桌案上的蜡烛在风中剧烈地打着晃儿,也打亮了这个伤兵头上裹满的被血浸湿的纱布。
他的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好的皮了,不是被刀割开皮肉翻卷着,就是被火烧伤后溃烂流水,右半边的小腿已经烂的都露出了森森白骨。
可即使是这样,他的状况却依旧算是这些重伤的士兵中比较好的,起码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苏婳迎着他的眼睛慢慢笑了起来,柔声道,“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不会死的。”
那个伤兵的眼睛微微亮了亮。
她笑得眉眼弯弯,看着那个伤兵的眼睛继续道,“你,还有你的这些弟兄们,可还要回家呢。”
还能听到苏婳说话的其他伤兵也纷纷转头朝着苏婳看过来,苏婳也笑着回看他们,停顿半晌,她再次柔声低低道——
“你们啊,一定会平平安安回家的,一定会的。”
北风呼号着吹过帐篷外,发出呜呜的声响,也烈烈吹起了帐篷的帘子,烛光摇晃,也照亮了那些伤兵眼中的光。
当苏婳替最后一个伤兵换完药后,这才收拾好东西起身往帐篷外走去,只是甫一踏出帐篷,她的身影便在原地微微一滞。
李玄知背着手默立在帐篷外,北风吹起他带血的衣角,弦月弯弯,应和着帐篷里的烛光,地上的残影也被拉扯得破碎不堪。
两人对视良久,苏婳忽然弯了眉眼,笑着朝李玄知走去,调侃道,“王爷怎么下城墙来了?莫非是不放心我照料这些伤兵?”
李玄知看着苏婳脸上的笑容,神色微微放软,他没有马上说话,只是从臂弯中取过大氅仔细将苏婳围了起来,直到打好了结,他才哑着嗓音沉沉道,“累坏了吧?”
苏婳笑着摇了摇头,还未来得及说话,李玄知却又开口道,“你头上的伤口可换药了?”
苏婳被问得一愣,忽而轻轻地呀了一声,笑着道,“我给忙得忘记了……现在就去换药。”
说着,苏婳朝李玄知吐了吐舌头,转身提起裙摆就欲往旁去收拾伤口,只是才刚迈出一步却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苏婳脚步一停,她下意识扭头看向李玄知,下一息便撞进了一双清冽狭长的双眸之中。
他眸光微沉,明明是背着清冷稀薄的月光而站,可眸中却依旧似有星子碎落其中。
恍若初见。
苏婳怔在了原地。
北风乍起,吹得火盆刺啦刺啦得作响,零星火星飘起,晃晃悠悠地落在他们身侧,仿佛那日春山涂林宴上的石榴花瓣随风纷飞。
对视许久,李玄知忽然轻声笑了笑,眸中星泉荡漾,他抬手蹭了蹭苏婳脸边的血痂,低低道,“后头的伤口你自己不好换,我替你换药吧。”
“唔?啊,不用麻烦……”
只是她拒绝的话还未说完,李玄知的手就微微落下,一把牵住她,带着她往另一处帐篷走去。
苏婳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李玄知已经自顾自轻轻开口道,“最迟三日,最快明日,那些林胡人就会再次攻城的。”
“只不过如今玄武城中已弹尽粮绝,躺着的士兵甚至比站着的士兵还要多,而援军也不会再有了,到时若是林胡人再次像这次这般攻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