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知站在药庐窗边,负手看着苏婳离开,风雨不知何时又大了一些,很快苏婳与南陆的身影便氤氲在了这片夜雨之中。
此时,沈柏舟的声音懒懒从身后响起,“人都走得快没影了,你再看也看不出什么花儿来了。”
李玄知身形未动,只是淡淡道,“今日终于叫万家的人吃了瘪,我瞧着这风雨在吹心中高兴,想多看会儿罢了。”
“看来你今日去皇上那儿一趟收获颇丰啊,都有闲情同我打趣了。”沈柏舟笑道,“你今日这般,可比以前每次阴沉着脸回来的样子好多了。”
李玄知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扬唇微微笑了起来。
“如今你的情绪越平稳,自然对你的身子便会越好,活得也能更长久些。”
说着,沈柏舟站起身子,袖着手走到李玄知身边站定,嗤笑了一声道,“不过你昨日和今日都未吃药,身子骨瞧着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硬朗些啊。”
李玄知抬手掩唇微微咳了两声,“我能撑到现在,的确也不曾想到。”
沈柏舟朝李玄知伸出手道,“我再替你把个脉,今早的药过了火候不能喝了,一会儿我再根据你的脉象拟个新药方。”
李玄知应了一声,将手腕朝沈柏舟伸了出来,沈柏舟将手搭了上去。
只是过了三息,沈柏舟忽然咦了一声,他抬头有些诧异地看了李玄知一眼。未等李玄知询问,他又皱眉垂下眼睛,换了只手更加细致地把起脉来。
这次过了好久,沈柏舟才缓缓抬头看向李玄知,他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老毒怪,你身上的毒怎么好像突然减轻了不少……你最近到底做了什么?!”
“减、减轻?”李玄知闻言,也微微睁大眼睛看向沈柏舟,“什、什么叫做减轻了不少?”
你还知道回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李玄知默默开始催动自己体内的真气。
真气缓缓在体内流淌,虽还有些滞涩,可却依旧一寸一寸地逐渐拓展着他的筋脉,未曾再受到阻碍。
当他运行一个周天后,素来冰冷麻木的指尖竟还微微有了些暖意。
瞧着李玄知神情里的惊讶一点都不比自己少,沈柏舟便意识到恐怕连李玄知自己也不清楚。
他想了想,又开口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做过同平时不一样的事情?或是有没有吃过一些以前完全没吃过的东西?”
“做过的事情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至于东西……”李玄知沉吟半晌,皱眉道,“除了苏婳做的那些糕点,其他我也不曾吃过什么了。”
“苏婳做的糕点?难道是那糕点的食材里有什么平时不常见的东西吗?”
李玄知想了想,摇了摇头,“她做那些糕点所要的食材,我基本都是让南陆跟着一道去买的,也都是一些很常见的东西。”
“这就很奇怪了……那能是什么东西呢?”
沈柏舟喃喃着陷入沉思。
李玄知皱眉转眸,忽而看到了药庐中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青瓷瓶,他的脑海中晃过一个画面——
一双素手从青瓷瓶里倒出一颗药塞入他的嘴中,还有一只绿瞳狸花猫在他的身边打转,歪着头认真看他。
这是……苏婳和她的那只狸花猫。
李玄知指着桌子上的那个青瓷瓶问道,“这是苏大小姐留下的吗?”
沈柏舟闻声看了一眼,点头道,“对,今日她为了救她的那只猫拿出来的,后来忘记收回去了,不过里头应当是空的。”
说着,沈柏舟拿起了桌子上的青瓷瓶晃了晃,忽然发现里头似乎还有一颗药。
沈柏舟随手拔开青瓷瓶的木塞,丹药的清香再次飘了出来,李玄知微微一闻,忽而出声道,“我的确是吃过这个药。”
沈柏舟猛地回身问道,“你也吃过这个?”
李玄知又回想片刻,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昨日我因不小心动了真气与人打斗,心脉渐弱之时,苏大小姐曾给我喂过这个药,之后我便彻底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这药能护住心脉,我之前便知道了……”沈柏舟看着这个青瓷瓶,微微眯了眯眼,“只是没想到它居然对你体内积压多年的毒也有奇效。”
“若是再多上几颗,老毒怪你体内的毒没准就可以全部拔除了!”
沈柏舟越说越兴奋,他又将瓷瓶口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忍不住想要闻一闻里头到底用了什么草药。
隔了好久,沈柏舟才忽然意识到李玄知的声音已许久未曾响起了。
他扭头看向李玄知,李玄知还站在窗边身形未动,他只是凝神看着这个青瓷瓶,眸色深沉,分辨不清情绪。
“在想什么呢?”沈柏舟走向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今终于有机会可以解清你身上的毒了,老毒怪不是应该感到开心吗?”
沉默半晌,李玄知的声音才轻轻响起,微微有些沙哑,“我只是没有想到……也没有想过,我身上的毒居然还能有解开的那一天。”
“毕竟,你还是号称天下奇毒无不能解的凉山十二派首席大弟子,当时你说要报答我曾经的救命之恩,所以定要帮我将身上的毒都解了,只是……”
沈柏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老毒怪似乎有些阴阳怪气?
说着,李玄知情绪不明地沉沉叹了口气,“不过也还好有柏舟你待在我身边,汤药不断地保住了我的命,不然我怕是也活不到现在。”
“我也不曾想到,有一天能解开我毒的不是那苦兮兮的汤药,而是一枚清香四溢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