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岐特意找人验过,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越是这样,心裡那把火烧得越旺。
过往的桩桩件件都提醒著他,为瞭放他那好弟弟出来,谢澜当真什麽都愿意做,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本来不用承受这些”
严苛的父亲,疯癫的母亲,他不过是傢族延续的工具。唯一幸运的是父亲看中的人刚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不用强迫自己,却又被面都没露过几次的弟弟抢瞭去。
谢澜反问,“就因为他是被选中的那个,就该被关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吗”
江白岐莫名其妙的道“命中注定的事,我有什麽办法,至少我愿意把身体借给他。”
跟沉浸在自我世界裡的人是无法说通道理的,谢澜眉眼像覆瞭层薄霜,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你口中的命中注定,是别人强加给他的。父辈酿下的苦果,交给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吞,大喊著他是自愿的,简直可笑。”
见江白岐满面不忿,又问,“你什麽时候知道玉裡面关著的人是你弟弟的”
江白岐眼神一闪,撒瞭个不算明智的谎,“不比你早多少。”
“干嘛这麽看著我”好像他是什麽十恶不赦的罪人。
谢澜简单收拾好东西站瞭起来,“调宿舍的事你听说瞭吧,理念不同,没必要强凑在一起。”
或许他是关系裡的受害者,但对纪重鸾来说,他也是加害者。
谢澜绕过他,走到门边又被拦下瞭。
“喂你什麽意思”
谢澜懒得解释“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江白岐本想追出去问明白,又担心丢面子,隻能眼睁睁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楼梯间。
谢澜刚出宿舍楼,又被几个黑衣保镖拦住瞭,“谢先生,我傢老爷有话跟你说,请吧。”
谢澜脚步一顿,也不问缘由,异常配合地上瞭车。
他这般干脆,几个保镖反倒愣瞭一下,怀疑留有后手。还是领头的最先反应过来,“管他有什麽打算,先走,老爷还等著呢。”
大约半小时后,谢澜在黑衣保镖的带领下来到一傢酒楼。裡面空无一人,仅有的几名侍应生也眼观鼻鼻观心站在走廊,半点不好奇客人的事。
江父已经到瞭,见他来亲切招呼道,“谢道长来啦,快坐。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想不到谢道长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成就,上次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谢澜在他对面落座,注意到称呼的变化也隻是笑瞭笑,开门见山道,“江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江父笑容微敛,示意助理倒茶,“谢道长性格直爽,但冲动的人最容易好心办坏事。”
“白岐随他母亲,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因为这份照顾依赖你信任你,你却辜负瞭他。那块玉打出生起就带在身上,就像保命符一样,你怎麽能把它拿走呢”
谢澜没碰那杯茶,疑惑道,“难道我刻的阵法不够好吗”
江父叹瞭口气,“百密终有一疏,希望你能理解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心。”
谢澜终于知道江白岐身上那股冠冕堂皇的劲儿从哪来的瞭,他的父亲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江先生,你知道那块玉裡关著还一个活生生的人吗”
他当然知道,如果没有江父许可,谁敢对江氏准继承人做手脚。
谢澜心裡明镜似的,之所以有此一问,不过是想听听他怎麽狡辩罢瞭。
江父表情未变,“谢道长绝顶聪慧,怎麽能把谣言当真,邪物最擅长的不就是蛊惑人心吗”
谢澜不怒反笑,“他从未害过人。”
江父“时候未到。如果刚出来就害人,如何骗取你的信任”
“即使是这样,你也不打算交出他吗”
谢澜“江先生说笑瞭,您有您的想法,我有我的判断,我相信我可以约束好他,帮他适应这个社会。”
江父一抬手,门神似的助理立刻递上一张空白支票。
前者随意写下一串天文数字,签名后推到谢澜面前,“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拿著给老爷子买点营养品。”
“当然,作为长辈我不得不提醒一句,凡事无绝对,真出瞭事,庇护他的人首当其冲。到时候毁瞭学业跟前途,你的亲人、朋友怎麽办”
“为瞭这麽个素不相识的玩意儿,值得吗”
游说不成,先许以重利,再不著痕迹威胁,虽然俗套,但对待谢澜这样不经事的年轻人足矣。
孰料谢澜眼皮都没掀一下,仿佛摆在面前的不是巨款,而是一张废纸,“值不值得,应该由我这个当事人说瞭算。”
江父表情彻底冷瞭下来,眉宇间尽是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与傲慢,“谢澜,你一定要与我江氏作对吗”
谢澜站起身,面无惧色,“如果您非要这麽想的话,为什麽不可以呢”
说完便径直走瞭出去,一时间无人阻拦。
江父阴著脸坐于主位,连说几个“好”字,“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仙师,您都听到瞭吧”
光洁的墙面上开瞭扇小门,穿著黑西装的男人不紧不慢走瞭出来,身后跟著两名弟子,面色迥异。
如果谢澜在这儿就能认出,站在左侧的高个子,和不久前冒充傢庭医生的男人一模一样,隻是卸掉僞装后更年轻些。
他一来,一旁杵著的助理低头退瞭出去,并不多看。
黑西装洒然一笑,“年轻人,总以为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吃点教训就好瞭。”
江父亲自为他斟茶倒水,“您的意思是”
黑西装唇角天生带笑,双目半阖,仿若不忍,“肉身死去的人,装得再像,有什麽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