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机立断给自己和纪重鸾贴上隐匿符,“嘘跟我来。”
失去目标的鬼物格外焦躁,无头苍蝇般转来转去。谢澜二人快速躲进一栋建筑,打开手电才发现,这是一傢放映厅。
白色光圈一寸寸扫过座椅,检查后排时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瞭一跳。
男人五十岁上下,身穿破旧蓝色外套,直挺挺坐在两个模特中间,脸色青紫,被手电筒的光扫到,缓缓转动眼珠看瞭过来。
黄傢村一战纪重鸾便发现,比起符籙阵法,他更喜欢简单粗暴的格斗,这次也不例外。桃木剑直指要害。
男人不闪不避,“我知道你们要找什麽。”
纪重鸾冷笑,“胡言乱语。”
“我可以带你们去”,男人露出僵硬的笑容,一侧的塑料模特帮他挡住剑刃,手臂留下一道黑漆漆的口子。
谢澜拉住纪重鸾,把他挡在身后,问,“我们凭什麽相信你”
男人温柔抚摸著模特空白的脸,看著精神不太正常,“是左左告诉我的,它们是我最忠诚的朋友。”
眼前一幕令人十分不适,谢澜蹙眉,“条件”
他不认为一个实力强大的鬼会好心帮助人类,尽管谢澜看不出它身上存在煞气。
“不著急,太久没有人来瞭,先陪我说说话吧,我请你们看电影。”男人抬手一指,残破不堪的荧幕前亮起幽蓝鬼火,映出的画面居然还是这傢梦幻乐园。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著荧幕,却仿佛知道纪重鸾有话要说,“急也没用,时候不到,你们出不去的。”
“不如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电影开头,似模似样地出现一块绿底红标的幕佈,上面写有“公映许可证”的字样。
主角的眼睛代替摄像机,记录瞭每日的所见所闻。
画面枯燥且零碎,男人干脆开始讲解,
“我是园长最早雇来的一批保安,那时候还没开园,监控不齐全,偶尔有附近的居民翻进来偷东西,电线、木头,值钱的不值钱的他们都要。”
“当值的第天晚上我就抓到一个。他躲在椅子后面,被发现的时候哭瞭出来,求我不要报警,他愿意把偷的东西还回来。”
“这怎麽行呢,园长已经知道瞭,放跑瞭人,丢掉饭碗,我的老婆孩子吃什麽”
“他说自己还在上学,为瞭凑学费才铤而走险。我心软瞭,提出找园长商量一下,结果”
后面的事不用说两人也知道瞭。
荧幕裡的画面一转,少年突然暴起将保安从后扑倒,用偷来的电缆勒住他的脖颈,
“我已经知道错瞭,为什麽不肯放过我”
“你该死该死”
放映厅内充斥著少年的叫骂和男人濒死前的低吼,也是这个时候,唯二两名观衆才看清主角的脸,果然和最后排坐著的鬼物一模一样。
再次目睹死亡过程,男人满目平静,室内气温却瞬间降至冰点,“我死瞭,又浑浑噩噩活瞭过来,以另一种方式存在著。我变成瞭地缚灵,永远无法离开放映厅,连见傢人一面都成瞭妄想。”
他牵起塑料模特的手,“是我的朋友告诉我,凶手判瞭无期,园长为人厚道,给瞭妻儿一大笔抚慰金,足够他们娘俩生活。”
“我以为终于可以消散瞭,谁知被某种力量拉进另一个世界。这裡是异界的天堂,我们日日狂欢,但到瞭晚上,就会承受非人的折磨,反複经历死亡的过程,直到失去理智。”
纪重鸾放下桃木剑,五指仍按在剑柄上,“谁是这裡的创造者”
“嘘”,男人上半身前倾,两个模特配合做出害怕的动作,“祂和我都是最早的一批员工,祂的本领你们领教过瞭,呼唤名字会被听到的。”
谢澜问“你想要我们做什麽”
男人沉默许久,坚定地说,“这个世界本就不该存在,帮帮祂,也帮帮我们。”
“时间差不多瞭,让我的朋友带你们去找祂。”男人用力一推,打开一扇通往外界的小门,穿过半人高的草丛,冗长的走廊,来到一傢儿童餐厅。
象征后厨的地方亮著灯,断断续续传出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小丑弓腰塌背地躲在阴影中,墙边缩著一团更小的黑影,赫然是袁氏夫妇走丢的女儿,歪著脑袋昏瞭过去。
模特猫著腰,男保安的声音透过它蠕动的嘴唇传瞭出来,“待会儿我帮你引开祂,右右在外面接应你们,抱著孩子跑,不要回头。”
“别忘瞭答应我的事。”
有鬼气遮掩,说话人、包括小丑暂时没发现他们。
十步开外的地方,谈话仍在继续。
女人梳高发髻,衣著华贵,用丝帕掩住口鼻,全身充满抗拒和排斥,“你胆子不小,一定要在这种地方动手吗”
“天机如此,我也没有办法。”说话人一身黑西装,头发很长,颇为讲究地编成一股,看不清年岁,声音有种饱经岁月的沉淀感,
“零点一过,我就送你们出去。令爱命在旦夕,已经等不起瞭。”
女人听罢,最后一丝犹豫散去,神色癫狂,“您说得对,我可怜的孩子再坚持一下,妈妈马上就回傢。”
两名弟子打扮的年轻人清扫出一块净地,黑西装摇摇头不再多言,盘膝打起坐来,没多久便入定瞭。
两弟子俱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盯久瞭没来由産生一种亲近之意,此刻沐浴著惨白的光,竟有种说不出的圣洁。
模特打瞭个手势,示意就是现在。
谢澜正要起身,一转头纪重鸾还保持著相同姿势,肩膀略微颤抖,死死盯著黑西装的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