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敌人把父亲和兄长的性命当做战利品,提起他们的名字姿态傲慢又不屑,那些话和著寒风,一起化作尖刀,直戳进他的胸膛。
谢澜并不畏寒,他身体是暖的,见状握住萧明之的手,把他往怀裡一带,隔开瞭无处不在的寒气,“先回去。”
萧明之左手攀著瓦片,一点点将掀开的缝隙合拢,然而指节僵硬不听使唤,泥瓦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普通人听不见的声音,落进高手耳中,不亚于惊雷。
谢澜反应极快,一把搂住萧明之的腰,带著他飞下屋簷,直奔最近的院墙。
同一时间,班依库目光鹰一般朝屋顶看去,心生警惕,“什麽人”
他藏好军防图,大步离开厢房,用西戎话高喝道,“敌袭东南方向,给我抓住他们”
无论是贼或者其他什麽人,凡撞见这场谈话的,都不能留
萧明之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吹瞭声哨子,示意守在外面的影卫不要与敌交手,立即撤退,然后和谢澜一道飞速遁逃。
为瞭迷惑对方,他们和影卫走的是反方向。而酒楼深处,恰巧开瞭傢妓院。
谢澜二人躲进后巷,靴尖一点,悄无声息翻进瞭一间华美的屋子。
好消息,房裡空无一人。
坏消息,老鸨跟班依库的人认识,听说楼裡藏瞭贼,怕的直拍胸脯,当即允瞭他们进来搜人。
谢澜扒下夜行衣,和萧明之的团在一起,一股脑塞进锦被裡。他侧耳听瞭片刻,伸手一拉,两人一同倒在榻上。
萧明之与他配合默契,扯开另一床被子,将两人罩瞭进去。
杂乱的脚步声停在屋外,雕著鸳鸯戏水的梨花木门被暴力敲响,咣地敞开,几名仆役装扮的人夹著老鸨直勾勾朝裡打量。
隻见玫红色锦被裡鼓鼓囊囊裹瞭两个人,皆浑身不著寸缕,墨发披散,叫人看不清长相。
老鸨正欲说话,萧明之摸出一锭金子,看都没看的砸瞭过去,嗓音沙哑,“滚出去”
当啷,那金元宝掉在老鸨脚下,她赔笑著拾起塞进怀裡,拿帕子打瞭为首的仆役一下,嗔怪道,“都说瞭,这几间屋裡都是贵客,哪有什麽贼人,得罪瞭他们,生意还怎麽做”
帕子带著浓鬱的脂粉香扇进鼻腔,呛得那人连打数声喷嚏,黑著脸离开瞭,隻留老鸨掩著嘴娇笑,“二位爷莫怪,小店丢瞭贵物,正急著找呢。”
搜不到人,仆役的心情愈发急躁,态度也跟著恶劣起来,闹得楼裡鸡飞狗跳,叫骂声不绝于耳。
门扉闭合,萧明之却没马上起来,没骨头似的枕在谢澜胸口,在一下下的心跳声裡,平複内心翻涌的恨意。
室内燃著碳火,他的心和猩红的火苗一样,烧得滚烫,赤裸的身体却凉的像冰,还浸在寒夜裡。
谢澜一个翻身,用力地抱住萧明之,掌心落在他后脑,犹如一道坚固的屏障,将他保护起来,与血淋淋的过往隔绝。
萧明之陷入无休止的沉默,搭在锦被上的手攥紧又松开,“以牙还牙西戎欠瞭我的,定要讨回来。”
谢澜抚著他如绸缎般的发丝,低声道,“澜有一计,愿说与将军听。”
他的声音轻而缓,对萧明之来说,是世上最好的良药。
他们静静抱瞭许久,久到外间的叱骂声都渐渐淡去,隻馀两道呼吸交错。
萧明之早已不是昔日那个软弱的半大少年,他缓过劲来,记起瞭另一件事,“谢澜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
谢澜思绪没转过来,胸腔微震,发出点疑惑的单音节,“嗯”
萧明之半支起身体,捧著他的脸,专注与那双眼睛对视,“你今日对我有些冷淡”
原因複杂,谢澜不太想解释,正打算否认,却听他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续上瞭方才的话,“是不是吃醋瞭”
萧明之带著莫名其妙的喜悦,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谢澜视线游移,僵硬著应瞭一声。
萧明之抵著他的胸膛,眼底亮起一簇光,直白问,“为什麽”
萧明之“是因为小雀吗”
萧明之“可是我们唔”
谢澜说不出拈酸吃醋的话,也不肯承认,于是吻住他,把模糊不堪的声音吞进腹中,夺走瞭他继续问下去的机会。
潮湿的吻裡,交错著暧昧的舔舐,舌尖每每抽离,都会牵起一点银丝,萧明之热烈的回应著他,直到连舌根都隐隐发痛。
他胳膊圈在谢澜颈上,整个人仿佛溺在水中,唯有相交处是依靠。
他脑中混沌,借仅剩的清明将手挡在唇与唇之间,“那些仆役,是西戎人,还是大燕的百姓”
谢澜压著喘息,很确定的告诉他,“他们是西戎和大燕女子结合后的産物,面部线条更为柔和,即使走在街上,也很难把他们和普通百姓区分开来。”
西戎王族管这群人叫狗杂种,却又不得不利用相近的容貌,把他们培养成死士,细作,混入大燕。
月上中天,谢澜跟萧明之打理好自己,随著醉醺醺的嫖客一同离开,没惊动任何人。
影卫在书房等瞭很久,见他二人回来登时迎瞭上去。
影一语气又快又急,“主子,今晚我们守著前院跟大堂,在那群杂役身上发现瞭奇怪的东西。”
“是刺青,蝴蝶样子的,纹在后颈。”
“隻是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属下无用,实在难以分辨用意。”
有谢澜解释在先,事情便明朗瞭,萧明之把他的话学给影卫听,将线索串瞭起来。
自古两国开战,都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谢澜定下的计划,就给瞭这样一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