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萧怀雍素来谨慎的性格不谈,萧明之和父亲一同确认过消息真实度,甚至亲自查探过,西戎王确在浮驼山,然后才定下偷袭之计。
他不知道中间哪个步骤出瞭差错,唯一能确定的是,慕容绍在撒谎
半大少年未经官场洗礼,哪能参透那群老狐狸的心思。彼时萧明之仍对燕帝报以信任,连夜誊写奏折,恳求圣上查明真相,还萧氏一个公道。
燕帝心如明镜,却装作震怒的样子,查清“真相”后,以通敌叛国罪将慕容氏抄傢问斩,诛九族,孩童男者充为奴仆,女者卖入教坊,子孙后代均不得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如此重罚,也难平息萧明之心头之恨,他带著怒火,花费一年时间荡平西戎,迫使其向燕称臣。
馀下故事,便是衆人所熟知的瞭。
燕瑾年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下意识弓著腰,恨不能钻进地底,把自己藏起来。
反观萧明之,他面无表情听完,面色苍白如纸,一双眼却红的骇人,眸中暗沉翻涌,心中痛极恨极,却流不出泪来。
罪魁祸首已经死瞭,此时挖出真相,除瞭徒增怨恨外,没有任何作用。
尽管燕帝是被气死的,尽管他们晚年狗咬狗也是他一手促成的,但这怎麽够呢
他的父兄,为国效力数十载,得知被亲卫背叛、被远在高堂之上的君主猜忌背刺的那刻,该有多愤懑绝望
萧明之发著抖,不敢继续想下去。
若是早几日知晓,他宁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把燕帝和贤国公的肉一片片剐下来,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萧明之一言不发的起身,大步向外。
谢澜递给燕瑾年一个眼神,示意他先行离开,而后用力拉住萧明之,伸手拦在前面,“将军要去何处,不如带澜一起。”
萧明之把手抽瞭出来,看著他一字一句的道,“让开。”
话一出口,他眸中有片刻失神,垂下眼睫喃喃自语,“你不能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建平九年,谢澜不过四五岁稚童,养在西戎皇宫裡,恐怕连什麽是两国争战都不知道,怎麽能把所有错怪在他身上
恶人格嘶声笑瞭出来,一针见血的指出,“他们身上留著同样的血”
两个人格本就是割裂的,同时出现,犹如把萧明之生生劈成两部分,他忽然抱住头,隻觉得连灵魂都要撕裂瞭。
谢澜寸步不让,脑中瞬间被刺耳的警报声填满,不经意抬眼,但见方才晴朗的天幕眨眼间阴云密佈,恐怕有场暴雨。
狂风四起,不多时,豆大的雨点砸瞭下来,恰落在谢澜唇边。
像眼前人落下的泪。
谢澜见萧明之眸低暗藏的情绪变来变去,心跟著揪瞭起来,像被一隻无形的手攥住,痛得人喘不过气来。
眼下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又不能任由对方出去乱来,隻好一记手刀将人劈晕,再做打算。,:,
121霸道王爷俏王妃(29)陈年旧事
建平二十一年秋,燕帝崩逝,传位于三子瑾年,改年号永清。
先帝离世,按规矩应罢朝七日,借此机会,燕瑾年开始处理宁王谋反一事。
涉事的大小官员及苏氏一族全部枭首,三日后行刑。馀下犯事较轻的、连同贤国公府的老幼妇孺一同贬为庶人,发配远疆,永世不得回京。
此举恩威并施,朝野上下一片赞誉之声。
先帝老年昏庸,留下的烂摊子不少,燕瑾年陀螺似的连轴转瞭几天,才堪堪处理完。
由于登基大典还在筹备中,内乱后的皇宫也需修缮,燕瑾年懒得搬来搬去,干脆没挪窝,还住在原来的府上,隻是出行少不瞭一串小尾巴跟著。
好不容易腾出时间,立刻马不停蹄地来瞭靖王府。
他还是没学会隐藏情绪,至少对谢澜来说,心裡藏没藏事,一眼就能看出来。
燕瑾年换瞭个姿势坐在椅子上,茶盏端在手中,不著痕迹朝屋外看,“将军呢”
他继位后,欲将兵权交还于萧明之,靖王府也改为将军府,虽被拒绝瞭,称呼却没改回去,还和往常一样。
谢澜替自己斟瞭杯茶,露出的腕骨上印著几枚吻痕,赫然是昨晚某人咬的,“将军疲累未起,陛下若有事,不如让澜代为转告。”
燕瑾年莫名松瞭口气,准备起身道别,“既然如此,我还是下次再来”
话未说完,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
君臣有别,哪怕他们曾是盟友,该有的礼数却不能落下。简单行礼后,萧明之在谢澜身侧落座,神情微动,“陛下有话要说”
事已至此,似乎没瞭隐瞒的必要,燕瑾年迟疑一瞬,开口时不自觉坐正瞭身体,“将军可还记得慕容绍这个人”
萧明之眼神一凝,虚搭在杯壁上的手倏然收紧,竟将瓷盏攥裂瞭,滚烫的茶水沿裂隙涌出,他却仿佛感知不到痛,任由其浇瞭满手。
姝曲心细,飞速跑出去打瞭盆冰水来,谢澜把碎瓷小心取出,一面抓著他的手浸在冷水中,一面叫人去请项大夫。
他看著被烫红的掌心,责备的话也变瞭味道,“将军以后该当心一些,切莫拿身体出气。”
那日终结叛乱,谢澜与他一同回府,路上恶人格虽皱著眉,却没撇开他的手,不知是为瞭僞装还是别的什麽。
回屋前,他看著抬出去的叛军尸首,突然出声询问,语气笃定,“你是故意的。为什麽要来”
谢澜望著他,眼裡有脉脉温情,不轻不重把这句疑问挡瞭回去,“我与将军的心是一样的。”
萧明之有想保护的人,他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