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又问,“凡事各有其目的,你们又是为瞭什麽”
齐副将忍不住抬头,见问话之人蒙著眼,应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与他对视却有种被看透的感觉,慌忙错开视线,“主子吩咐,我们隻能照做,哪有什麽理由。”
谢澜笑瞭笑,那双妖异的碧色眼眸被遮住后,配上白衣竟有出尘之感,叫人不敢直视,“听起来像是个忠心的”
他虽笑著,齐副将却愈发紧张。衙门审案的事他也听说瞭,百姓你一言他一语,将那日情形描绘的神乎其神,燕瑾年在他们口中几乎被传成瞭神仙般的人物。
如今看来,眼前这三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谢澜坐姿端方雅正,指尖于膝面轻点的模样也十分赏心悦目,“据我所知,宁王极其厌恶背叛,两姓傢臣,大多没有好下场,就算我们放过瞭你,宁王也会派人把你捉回去,折磨至死,就连父母妻儿的命也保不住。
有这麽个凶残的主子,你竟半点不怕吗”
齐副将喉结不甚明显的滚瞭一下。
谢澜“这隻是第一个矛盾点。其二,你们扮做山匪,无非是想把水搅浑,时不时添点乱子。可不久前派来的钦差大臣与贤国公有旧,自己人阻挠自己人,岂非多此一举”
齐副将面色微变,直直瞪视著他,不远处那白衣公子在他眼中已化成窥探人心的魔物,令人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警惕。
谢澜长腿交叠,向后倒进椅背,“还不肯说实话吗”
谢澜叹息一声,语气怜悯,像在叹一块顽固的石头,“想必其他人也知道部分内情吧”
他侧身朝燕瑾年拱拱手道,“殿下,我建议将这群山匪分开拷问,最先说出内情的人方能活命。”
至于那些执意保密的,就带著他们的秘密找阎王说吧。
后者心知到瞭他的戏份,沉吟著点头,活像个不会独立思考的草包,“此计甚妙,就按你说的做吧,来人”
“慢著”齐副将一张脸青红交加,咬牙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既已猜出实情,何必戏耍我”
当然是为瞭教学。
硬要比的话,大概跟学霸教授学渣解题思路差不多。谢澜用几个问题,一层层剥开瞭齐副将穿在身上的僞装,有理有据,无从辩驳。
来前骤雨将歇,此时又下瞭起来,反反複複没个定数。燕瑾年皱著眉离开地牢,走出一段路去才叹瞭口气,“太子果然掺瞭一脚。”
他们把江都水患当做权力倾轧的砝码,而死去的百姓,不过是两党争斗中微不足道的牺牲品罢瞭。
燕瑾年见他二人似有话要说,识趣的没跟进同一个房间,摆摆手回屋瞭。
谢澜拉住险些走过头的男人,关上房门问,“将军在想什麽,连路都顾不得看。”
萧明之抬手替他解下蒙眼用的丝带,那双如宝石般剔透的眼睛裡清晰映著他的影子。
每次看到谢澜审案的样子他都忍不住想,前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对方是否也和今天一样,能言巧辩,以自身为筹码同时在几个势力间周旋。
听上去很厉害,可日日殚精竭虑,睡不成一个安稳觉,这样的日子,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好在这辈子谢澜选择瞭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他们绝不会重蹈覆辙。
谢澜从他眼中读到瞭某种複杂的情绪,突然倾身靠近,在那道细细的浅色疤痕处落下一吻。
伤疤遮住瞭眼角那颗标志性的朱砂痣,但遮不住同一个灵魂表露出的性格与习惯,他也早就不依靠这种表征找人瞭,“将军会不会觉得澜方才的提议太过阴毒”
萧明之摇头,“不,是他们罪有应得。”
那些人假扮山匪一次次争抢救命粮时,压根不在意此举将堵死部分百姓最后一条生路。
“况且”,他抱紧谢澜,脸颊抵著他肩膀轻轻蹭瞭一下,低声说,“我知道,你隻是在诈他们。”
有些事他不说,萧明之却清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对那群人动刑的。
因为不屑,也因为不喜。
两人不知何时倒在榻上,谢澜勾瞭勾唇,偏头去亲他的脸颊,是一种很温柔很珍惜的亲法,并重点照顾瞭某处不甚完美的地方。
萧明之本能想躲,却被捧住瞭脸,于是隻能软瞭身体,任人施为。
和喜欢的人亲密是一件很舒服的事,萧明之得瞭趣,攥著他的袖摆不愿放行,“上哪儿去”
感受到牵扯的力道,谢澜又顺势坐瞭回去,“明早就要走瞭,我去检查一下东西收拾好瞭没。”
大抵流失的脸皮都到瞭恶人格身上,主人格面皮薄,更容易害羞一些。
萧明之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干脆就不找瞭,指尖沿著袖摆下移,捉住瞭他的手,还未开口,耳根先红瞭个透彻,“抱。”
哪怕现在什麽都做不瞭,抱一抱也是好的。
谢澜准确接住瞭这一记直球,吹灭烛火,在昏暗的光线裡亲瞭亲他的唇角,然后才将人搂进怀裡,密不透风的贴在一起。
室内渐渐安静下来,隻馀两道交错的呼吸声。
谢澜顿瞭顿,在他耳畔如同分享秘密那般低声道,“将军再等等”
虽说在江都也未尝不可,但漫天雨丝下起来没完没瞭,实在不方便。
翌日,易容后的几人身披蓑衣,手牵快马,趁天不亮就出发瞭,没惊动府中任何人。
唯有谢澜给王都统留瞭封信,请他帮忙善后,解释赵副都统无辜失踪一事,信末还写瞭有缘再见四个大字。
燕瑾年知道后,很是不服气,连晌午饭都少吃瞭几口。他二人拍拍屁股走瞭,自己什麽都没有,给一个不相关的老头留东西算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