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卫使蹲下身摸索片刻,沿著发际交界处用力一撕,人皮面具剥落,露出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厢房裡的人看够瞭戏,施施然起身,“魏什,你留下善后。”
谢澜似有所觉,扭头朝右后方看去,隻来得及看清一片消失在矮屏后的淡黄衣角。
越霜悄悄提醒,小谢,是九皇子。
谢澜眼底滑过一抹深思,嗯,我知道。
仓部司员外郎苏成鹤半夜惊闻嫡子被杀,匆匆忙忙赶来时隻见到两具尸体,还有三个抖成一团的仆役。
人生悲事不过年幼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三者苏成鹤占瞭其二,抱著亲子的尸首跪地痛哭不已,看人时双目赤红,犹如狱中恶鬼,“是谁杀瞭我儿”
在场有与他相熟之人,七嘴八舌将事情经过讲瞭一遍,劝他节哀。
凶手已死,苏成鹤满心悲痛无处发洩,一脚将小厮踹翻在地,胸膛起伏不定,“你们是怎麽做事的”
那人顾不得剧痛的肩膀,跪地磕头,额前没一会就青紫起来,“老爷饶命吴长生前些日子告假回乡探亲,哪知回来时换瞭人,我等并不知情”
贴身伺候的下人地位总比其他人高些,吴长生不屑与他们为伍,时常围著少爷一人打转,连苏少兴自己都没察觉不对,更遑论他们。
今晚芙蓉楼以喧闹开场,又以人命收尾,苏成鹤老泪纵横的样子令人唏嘘不已。他盯著那张易容用的人皮,似乎猜到瞭什麽,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面容扭曲骇人,目光所到之处竟无人敢跟他对视。
周遭静得可怕,苏成鹤浑不在意,最后看瞭谢澜二人一眼,转身带著尸首离开,背影佝偻,仿佛一夜间门老瞭十岁。
紫衫少女死裡逃生,靠在同伴肩头啜泣不已,见他们要走,被搀扶著来到谢澜身前屈膝行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公子不嫌弃,日后有事尽管吩咐青芜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谢澜在她行大礼前用折扇稳稳托瞭一把,温声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
青芜摇头不再多言,解下一枚玉佩递瞭过去,“这是我娘留下的遗物,以此为证,青芜的话永不过时。”
她把东西塞进谢澜怀裡,生怕他拒绝似的转身上瞭楼。
萧明之当场黑瞭脸。
谢澜根本没打算要,青芜的同伴却跟著避开,用帕子擦瞭擦湿红的眼眶,“公子就接著吧,再不济寻个日子还瞭就是,何必急在一时。”
青楼女子地位低下,人命贱如草芥,生如浮萍,死后亦无人问津,肯替她们说话的,谢澜是第一个,加之他一举一动有君子之风,比其他满口花言巧语的男人强瞭数倍不止,不少女子看他的目光都痴瞭。
试问她们这些人裡,谁没做过相夫教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呢。
案情已瞭,衆宾客也没瞭兴致,走的走散的散,萧明之脸色越来越黑,紧紧攥住谢澜的手,裹在人流中快步离开。
谢澜腕骨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数值为零的幸福点随脉搏跳动一起一伏,彰显著某人起伏的心绪,他轻轻挣瞭一下,没能挣动,“将军,我手疼。”
萧明之反射性松瞭力道,却没放开,一路径直向外,忘瞭他们是坐马车来的,满心满眼都在那信物上,连呼吸都变得酸涩不已。
谢澜耳尖微动,听到瞭身后几近于无的脚步声。
有人跟踪。
夜风寒凉,皎洁的月光映在青石板上,洒落一地银辉。转过弯去,黛墙上多出几道黑影,一前一后将两人夹在中间门,包瞭饺子。
萧明之周身寒意有如实质,松开他的手压低声道,“我拖住他们,你找准时机先跑。”
这群看不清相貌的黑衣人身形流畅,气息内敛,露在外面的眼睛让人想到草原成群结队的鬣狗,一旦猎物漏出破绽,便会一拥而上,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谢澜和他并肩靠在一起,没有丝毫要逃命的意思,他想起原世界线裡某些不愉快的记忆,更改后的眸色乍一看比夜色还要暗上几分,“我走瞭,将军怎麽办”
萧明之眉头紧皱,见黑衣人越靠越近,语气难掩焦急,“我解决掉他们,自然会去找你。”
前世今生,他都是这样做的,紧要关头,两个人格莫名达成瞭一致
谢澜人是他的,命也隻能握在他手裡,是死是活其他人没有资格决定。,:,
霸道王爷俏王妃(8)
谢澜无动于衷,揉瞭揉酸痛的手腕,偏过头一字一句的道,“要走一起走,我就是死瞭,也隻会和将军死在一处。”
说完不再理他,重新看向前方。
萧明之张瞭张口,却没能发出半个音节,斥责也好,规劝也罢,统统忘瞭个干净。他下意识回想前世是否也有这样的时刻,但生死关头,又不得不压下万千思绪,思索破敌之法。
他们没有武器,和全副武装的人相比本就处于弱势,想突围唯有拼力一搏。
黑衣首领看不惯两个大男人卿卿我我难舍难分的样子,右手轻扬,发起进攻的信号。
萧明之以肘为武器,直冲打头的黑衣人太阳穴而去。
这样的动作在训练有素的杀手看来到处都是破绽,他目露轻蔑,旋身避过后手中多出一柄棱刀,对准柔软的腹部捅瞭过去,却不想那是个假动作。
此时收力已经来不及瞭,他手腕一麻,反应过来时好端端握在手裡的刀已经到瞭那冷面侍卫手裡。
对待敌人,萧明之半秒都不曾犹豫,出手利落,一击毙命。夜幕之上,明月被乌云遮蔽,逐渐染上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