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越溪原本在看蹲在草丛裡的孩子,闻言跟著转过头来,目露关切。
谢澜轻轻笑瞭一下,委婉道,“玉虚道长给我的感觉不太舒服。”
老头看似无欲无求,其实极看中名声,一如桌上摆著的菜品,看似种类丰富,实则隻有一个功效助眠。
谢父表情肉眼可见的冷凝下来,眼看就要喊人,对著谢澜却没什麽脾气,就连埋怨也是宠溺而无奈的,“你这孩子,不舒服也不知道说。”
夜裡还有场雨,下山恐怕要花更多时间。
都说求平安符讲究心诚,这是谢父选择亲自来的原因。但如果谢澜不喜欢,再灵的符咒也失瞭意义,国内道观无数,没必要执著于云山一傢。
谢澜失笑,言两语把推门赶来的助理请瞭回去,认真解释,“这院子还算清净,一晚而已,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他见谢父神色动摇,紧跟著补上一句,“况且您年纪也大瞭,赶夜路不安全,明早再走也不迟。”
自从成为任务者,谢澜许久没感受过的亲情,如今在谢父身上感受到瞭,即使毫无底线的纵容有溺爱过度的嫌疑,但并不妨碍谢澜体味其中的温暖。
容越溪认同地点头,“爸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澜澜的。”
他想叫谢澜小名很久瞭,奈何男朋友脸皮太薄,逢喊必恼,这次可算被他找到机会瞭。
容越溪在桌下踢瞭踢他的鞋尖,桃花眼微弯,带著些许得意。
谢父放下心来,拍瞭拍两人肩膀没再说话。
夹菜通常是长辈表达宠爱的方式之一,没一会儿谢澜跟容越溪面前的碗就冒瞭尖,以至于饭后他们不得不在院子裡散步消食,消化这溢出的父爱。
才下过雨,泥土潮湿松软,戎石也不怕髒,跪坐在竹林边抓蚯蚓玩,听到轮椅轧过水泥地的声音犹如受惊的鸟,立刻站起来要跑。
谢澜与他对视一眼,后者会意,两步上前将人揪著后领抓瞭回来,“跑什麽,我们又不会吃瞭你。”
这小童上辈子给容越溪送过饭,无论是疯是傻,在他眼裡和老头都是一丘之貉,因此态度称不上客气,“我问你,那老头是你师父吗”
小童低著头,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两隻手不安抠弄衣角。借著室内倾洒出的灯光,谢澜注意到他十指间满是泥巴和大大小小的伤痕,平整的眉心微微一动。
他本以为戎石故意装作痴傻的样子,以便降低到访者戒心,探听消息,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谢澜指瞭指竹林后那片院落,“去过那裡吗”
不知哪个字眼触动他敏感的神经,小童终于有瞭反应。他一个劲摇头,眼中的恐惧有如实质,不管不顾地激烈挣扎起来,唇瓣蠕动,低声重複著什麽,单看口型似乎是“有鬼”二字。
容越溪下意识俯身,想听得更清楚些,戎石却突然低头咬向那隻钳制在右肩的手。
“小心”谢澜朝后拉著他避开,道童趁机跑瞭出去,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一滴雨珠坠在谢澜鼻尖,他见容越溪还有追的打算,带瞭点力气握住他的手腕,“要下雨瞭,我们先回去吧。”
屋内陈设简单,隻有一张双人床和案几,床头摆瞭盏漂亮的小圆灯,琉璃壁上雕著的花枝栩栩如生,乍一看仿佛活瞭起来,随呼吸轻轻颤动。
谢澜这具身体比常人弱些,一天的舟车劳顿使他过早産生瞭困倦。而当他捧起那枚灯盏,一点清新的甜香闯入鼻腔,温和无害,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没过多久,一股浓厚的倦意将谢澜包裹,他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之中,但大脑産生的疲惫并不可逆,即使疼痛也无法缓解分毫。
越霜,今晚隻要容越溪出门,记得叫醒我,意识陷入混沌前,他最后叮嘱道,顺便帮我兑一管临时恢複药剂。
用轮椅也太碍事瞭些。
灯盏内的可燃物裡加瞭大量助眠用的沉香,软甜的气味最是助眠。容越溪早有防备,提前用手帕遮住口鼻躲瞭过去。
他吹灭琉璃灯,脱掉鞋窸窸窣窣上床,靠著谢澜躺下,斜支著头以目光描摹他的轮廓。
对方呼吸轻缓绵长,已然睡熟瞭。
山裡也有信号,容越溪的手机就放在枕下,他却丝毫没有登录游戏打发时间的。
他温热的指尖在谢澜眼尾轻轻一点,仿佛那纤长柔软的睫毛是蝴蝶所变,而他怕惊扰瞭他们。
任何与谢澜有关的事,包括他本身,总是叫人乐此不疲。
容越溪在黑暗中摸索片刻,牵引著他的手搭在腰上,已经睡著的人凭本能将他捞进怀裡抱著,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容越溪疑心他醒瞭,额头抵在谢澜颈侧低低喊瞭一声,搂住他的人又没瞭动静。
他嘴角不受控地翘起,逐渐陷入浅眠。
零点一过,定好的闹钟才刚震动一下,便被容越溪摸出来关掉。
他一点点挪开腰间的手臂,猫一般翻身下床,悄无声息推门离开。
小谢,醒醒
主角受走瞭
其实它更想模仿著狗血剧裡的台词大喊一声你老婆跑瞭
但到底没敢在这种严肃的场合皮。
谢澜意识先于躯体苏醒,竭力控制自己掰开凭空出现的药剂倒入口中,清凉药液融进口腔,身体负面状态瞬间清空。
正事上越霜还是靠谱的,不多时谢澜眼前便多出一个透明面板,红点代表玉虚道长,急速移动的绿点则是容越溪所在的位置。
两枚图标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不再耽搁,抄近路赶瞭过去。
骤雨将歇,空气泛著丝丝凉意,容越溪后背出瞭层薄汗,风一吹微微发冷,隐匿在阴影中的人却恍若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