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心中响起的声音让她孱弱的身子打了一个寒碜,是的,她自从复生之后,就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参透一些看似繁杂的玄机。
同样的姓氏,同样的面孔,她不能断定的,是他来自过去,还是未来。
多半是未来罢!?
傲然之姿,帝王之象,容氏自那人之后才强大起来,强大到颠覆江山,执掌天下。
这一生,恩恩怨怨,纷纷扰扰,令她肝肠寸断,心神憔悴。
来生呢?
她的心中从来只有一个他,他的眼中却不只有一个她。
来生,他和她,还会如此么?
还是……
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也好过这无休止的爱恨纠葛罢!?
女子惨然一笑,跌回床褥之中,腥甜之味窜入胸口,扰乱了气息,一口血水溅在了洁白的褥子上。
“你怎么了?”攸然担心道,“要不要叫人来?”
无力的摆手,女子摇头道,“这身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元气亏损,精力残缺,身形羸弱,每一处都透露着丝丝死气。
挑开话头,女子忽而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么?”
攸然挑眉,这问题好生突兀,他一时不知从何回答。
“没有么?”女子急切想要知道那个答案。
“有……”薄唇微张,不受控制地答道。眼前闪过诗诗的笑靥,灵动的眼波摇开了一池春水,搅乱了一树繁花。
“哦?”女子好奇,打起几分精神,竟不似方才那般虚弱。
“她……叫林诗雯。”攸然笑笑,无论是叫鱼汀还是叫林诗雯,那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他喜欢的女子,永远只有一个。
“什么样的女孩?”女子浅笑,苍白的面颊染上几分生气。
攸然见她气色渐好,也不吝惜话语,忖度着说道,“很可爱的女孩,总爱笑,有时显出超乎年龄的聪明,但大多时候很笨,需要有人护着……呵呵。”回忆起,诗诗总会在不经意之间表现出出乎寻常的机智,也只是不经意间。更多的时候,她留给他的侧影,不是其他女子自以为是的做作,刻意的娇柔或是别的什么。她的一个眼神,一抹微笑,都是那么的自然,自然到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很笨……女子咀嚼着攸然的话,忧伤的眉缓缓舒展,笨,很好呵!她耗去一生的时光才明白,太过聪明,反而成为一种累赘,一道摆脱不了的坎坷。
聪明过了,只会被聪明所误。
“你要好好珍惜她……”发自内心的感叹,女子如是说道,不要再像那人一样,为了天下而舍弃一切。
那人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我会的。”三个字,攸然慎重承诺,不是对女子,而是对自己的心说道。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帝王无情家。他的诗诗,也会如面前女子一般,在后宫蹉跎岁月中年华渐老,恩情不复么?
不会的,不会的……
他贪恋着诗诗身上的那一抹暖色,那一片生机,他怎会容它们轻易折断,任风吹雨打?
只要他在,他就会护着,护着那如花的笑靥,在骄阳下灿烂夺目。
“我要回去!”攸然目光坚定,他想起来了,自己被人所伤,最后一刻倒在诗诗怀中,嗅着淡淡的桂香,渐入梦境。他要回去了,回去守护他的家,他的天下。
风,渐起,吹散了他的发丝,朦胧了他的眼眸,四周景色旋转、淡去,最后一刻,他似想起什么,朝着那隐去的柳色床幔大声问道,“敢问夫人贵姓?”
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但他想证实,这不是一个寻常的梦。
梦中,他见到了一座陌生的未央宫,见到了长相酷似自己的皇上,还见到了皇后——一个唯一可以和自己交谈的病危女子……
“诗云,陆诗云……”
陆诗云,据《帝王本纪》记载,开国皇后陆氏,圣帝在位时唯一一位统领六宫的帝后。自幼习武艺,诵诗书,机敏过人,聪慧超群,相传为神女复生。早年随圣帝南征北战,夺天下,定太平。然天妒英才,红颜不寿,于开国四年病逝,终年二十八岁。圣帝悲痛欲绝,旧疾复发,几欲随陆皇后仙去,于开国二十三年驾崩,二人合葬于帝陵。
卷二笙歌散后酒初醒
意识一丝一丝回笼,他能感觉到面上温柔的拂拭,温润的帕子顺着额角细细擦拭,鼻息荡着淡淡的桂香,一如那宁淡的秋日,风轻轻、天渺渺。
是诗诗喜欢的味道呢!他记得,第一次相遇时,她洒在他衣袖上的胭脂,带着淡淡的桂香,他以为只是偶然,殊不知她每一次买胭脂水粉总喜爱那抹桂香。而她最爱的糕点,也是那香味绕梁不绝的桂花糕。
“攸然啊~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耳边是她轻声嘟囔,几分哀愁几分担忧,又有着小女孩撒娇的味道。他真的好想开口,告诉她,他已经回来了。可身子像灌了铅一般,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等你醒来,看我怎么收拾你!竟然放个人妖在我身边,那个白颜秋,哼哼……”身边那人对此浑然不觉,继续自言自语,只是突然一改方才的担心,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气势。
……还是不要醒来吧!?
心头划过一滴汗珠,虽然知道即便醒来诗诗也不会对自己怎样,不过……
隐隐有些期待呢!
期待这个笨姑娘“收拾”他……
胸口传来丝丝凉意,那帕子竟顺着颈脖一直往下。
诗诗她不会直接把自己的衣裳脱了吧!?攸然赧然,无奈浑身力道被卸去,没法阻止,只得任凭那双灵巧的手一点点为自己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