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从外面看起来十分魔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美感,但是内部可就一言难尽了。
布局如同迷宫一样,道路狭窄逼厌,脏水横流,污秽不堪,密密麻麻的房屋和牌坊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堆在一起,跟蜂巢似的,让人头晕眼花。
城寨内里,靠近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处坐北朝南,又像祠堂又像衙门的建筑,门口还立着两头威风凛凛的獬豸铜像。
这处建筑是个三进的,占地不小,二堂之中,木凋金漆的关公像的右侧,杜蔚国大马金刀的正襟而坐。
他对面的左手边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缎面长身马褂,须皆白,清瘦矍铄的老者,姓唐,人称七公,大家都管他叫阿公,真名不详。
唐七公是九龙城寨街坊福利会的会长,这个称谓听起来有点可笑,跟特么居委会妇女主任似得,可是他的权利却大得离谱。
九龙城寨是国中之国,不法之地,自成一方小天地,高度自治,水浅王八多,庙小妖风大。
而这个街坊福利会基本就相当于城寨里的衙门口,无论大事小情,基本上都是一言而决。
唐七公基本就相当于这里的土皇帝了,他是个典型的老派,行为做派讲究气度,耷拉着眼皮,还留着长长的指甲。
七公不紧不慢的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抿了一口,咂了一下嘴,说话慢条斯理,拿腔拿调:
“年轻人,尝尝看,这是正宗的武夷岩茶,用万绿湖的水泡的,味道还不错。”
从七公的话里不难听出,这老家伙也是个玩海路走私的老炮,而且还是神通广大的那种,否则也不会用大飞来倒腾茶叶和湖水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杜蔚国风轻云澹,丝毫都没有拘谨的感觉,自顾自的点了一根烟,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七公,茶我就不喝了,刚才在外面疾风冷雨的淋了一个透心凉,已经喝饱了,我是个粗人,性子急,咱们还是直奔主题吧。”
“呵呵呵”
唐七公捋着雪白的山羊胡子笑了起来:
“年轻人,稍安勿躁嘛,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可轻忽,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杜蔚国不太喜欢他这装腔作势,暮气沉沉的做派,说白了,这个唐七公本质上就是一个穷窝子的吸血鬼罢了。
靠着压榨这些社会最底层,已经跌入深渊的蝼蚁,敲髓吸骨,肥了自己的食腐动物,居然还敢惺惺作态。
别说他这样的一个老棺材瓤子,就问问港岛的地下皇帝雷洛,他现在敢不敢在杜蔚国的面前如此拿大。
杜蔚国现在脾性越来越大,眼中不由自主的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这无关涵养,而是地位提升之后的必然结果。
试想一下,雷娜,娜塔莎这样,位高权重,执掌一方的特(务)头子,成天都围着他转。
而像索罗斯,雷洛这样的大老都得俯帖耳,国会议员啥的也是说杀就杀,怎么可能任由一个蛆虫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杜蔚国的脸色沉了下来:
“七公,我现在之所以坐在这里,完全是给霍卫面子,我也不是来和你商量的,而是通知你,赶紧把伍世豪的那些手下交出来。”
杜蔚国翻脸了,咄咄逼人,唐七公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不由也加重了语气:
“年轻人,不要盛气凌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如今伍世豪已经死了。
正所谓人死账烂,他的那些小弟,都是我们城寨的子弟,你这么赶尽杀绝,可是有点不和规矩。”
杜蔚国嗤笑,呼出一口如同长箭一样的烟气,语气揶揄:
“哈!规矩?什么规矩,哪里的规矩,你订的?你个老棺材瓤子,你也配?”
杜蔚国的耐心耗尽,直接扯破脸,出言不逊,饶是七公城府深沉,眼中也闪过一抹愠怒,把茶杯重重的墩在茶几上,戟指怒目:
“没错,就是我们九龙城寨的规矩,但凡我城寨子弟,死在外面听天由命,绝不怨天尤人。
但是只要子弟还在城中,外人就休想动他们一根寒毛,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随着七公不轻不重的墩了一下茶杯,这处议事厅的两边楼梯和过廊之中,顿时响起如同潮水一样的脚步声,听动静,绝对不下几百人。
就连议事厅的后堂之中,也有人在快步靠近,甚至连粗重的呼吸声和利器出鞘的声音清晰可闻。
幼吼,玩得还特么挺古典,摔杯为号,刀斧手一拥而上,把杜蔚国砍成齑粉肉泥。
杜蔚国脸上的笑容不减,没有一丝一毫紧张神色,缓缓的碾灭烟头,语气幽幽的:
“七公,你这是什么意思?软的不行来硬的?想要一拥而上,这也是你们城寨的规矩?”
七公摩挲着手里的青花瓷茶杯,冷笑一声,一改之前慈眉善目的表情,语气阴森:
“年轻人,这里可是九龙城寨,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你最好识相一点,在这里,是龙盘你得着,是虎也得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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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唐七公色厉内荏,大言不惭的口出狂言,杜蔚国连忙垂下眼睑,才勉强忍住放声大笑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