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見此,紛紛痛哭出聲,一時間,全是淒淒慘慘的哭泣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哭得秦卿頭痛不已,煩躁不堪。
“夠瞭!”秦卿幾乎是勃然大怒,“哭!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你們依靠瞭村長一輩子!現在好不容易有一線生機,卻將時間浪費在自己的情緒裡!”
秦卿淺褐色的瞳仁中一抹深紫色一閃而過,她勾起嘴角,露出森森白牙,“現在立刻回屋帶上小孩滾!不然就等著被不死者撕成碎片!”
有那麼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但很快爆發出更尖銳的情緒。
帶頭的就是那名秦卿曾為瞭救她而殺瞭已化為不死者兒子的中年農婦,“看!大傢快看!這妖已露出本性瞭!”
她的丈夫死死拉住她,卻被她用蠻力甩開,她幾乎是撲倒在秦卿身邊,一身灰土狼狽,一雙眼比狼更兇狠,比血更猩紅,瞪著秦卿咬牙切齒,“你是不是生氣瞭?!你殺我啊!你殺瞭我啊!反正我們這樣的人在你們眼裡和豬狗有什麼區別!!”
“哈哈待宰的豬!待宰的狗!你不是隨便揮揮手就能瞭結性命嗎!”
“你殺瞭我啊啊啊!”
秦卿心中有個聲音在吶喊:快殺瞭她啊,你還在等什麼?不殺瞭這個農婦,難道等著她引起村民暴動?那樣你一個人都救不瞭瞭!
秦卿深深吸一口氣,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想殺瞭這農婦,但是一擡頭,她在其餘村民們的臉上看見瞭深深的恐懼,他們懼怕她的力量,也懼怕她這隻妖。
“你看,身為一隻妖,你永遠不可能和人類齊心協力、同心同德。你隻是一隻妖,你也隻能是一隻妖。”
秦卿心裡一疼,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貼著心髒的黑色石塊處,一朵妖豔的紫色薔薇隱約顯現。
秦卿咬牙,但除瞭恐懼之外,她也看見瞭期待與信任。雖然很少,但是天生便具有掌控他人情緒之力的秦卿,很輕易地便察覺到瞭。
這讓秦卿心口處翻滾的殺意一滯,可心口疼痛愈烈。
秦卿正要開口說話,一隻手抓住瞭她的手腕,她回眸,看見瞭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
“我相信你。”
青年柳樂天有一張很單純直率的臉,青年明朗不摻雜絲毫陰霾的聲音讓秦卿內心的浮躁沉靜下來,“我相信你是真心地想保護我們,我也相信你,一定能成功護著我們。”
秦卿長長吐出一口氣,她不理會瘋狂的農婦,對其餘人道,“結界支撐不瞭多久,願意離開的立刻離開,我會幫你們撐住這裡。不願意離開的我也不會管瞭。”
柳樂天抱著身體漸漸變冷的村長,第一個離開。
漸漸地,有村民最後看瞭眼咫尺之間,卻生死之隔的親友,含淚離開。
大多數人都是沉默離去,但也有人離去前沖秦卿彎腰致意,有人低聲道謝。
秦卿情緒轉變甚快,之前還一臉怒不可遏,現在卻充盈笑意,甚至心情很好地和那道謝之人笑道,“不必道謝,此去一路珍重。”
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已經放棄瞭求生,他們呆坐在地上,聽不見也看不見外界其他動靜,隻一個勁地愣愣地看著張牙舞爪,猙獰面容撲向結界的不死者,那裡有他們朝思暮想的親人。
他們很安靜,安靜地蜷縮在廣場的一角,沒有人留意他們。
就連撲騰掙紮、一臉絕望的農婦也被她的丈夫連拉帶拽的帶走瞭。
結界開始搖搖欲墜,隨時可能攻破。
“姐姐。”
秦卿的袖子突然被人拉動,一個男孩擡頭仰視著秦卿,含淚祈求,“姐姐,我媽媽不願意離開,你去勸勸她,好不好?”
秦卿一怔,她輕輕摸瞭下掛在胸口的黑色石頭,彎下腰,平靜地註視著男孩的眼睛,“你母親”她嘆瞭口氣,“你母親做出瞭她的選擇。這一刻,他們想做的就是留在這裡,誰也強迫不瞭。”
“可是會死啊!他們會死的!你不是要救所有人嗎?為什麼獨獨留下他們?他們不值得你救嗎?!”
男孩急得眼淚大顆大顆落下,滿臉惶恐無助。
秦卿忍著心髒處熟悉的刺痛感,認真地看著男孩道,“很抱歉,在這一件事上,我無能為力。”
這句話出口的一瞬間,秦卿心髒巨疼,疼得她瞳孔猛地擴張,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心口紮根、發芽。
這劇烈的疼痛讓她猝不及防,一下子歪倒身子半跪於地,顯得比男孩還要矮瞭半個頭。
男孩微微垂頭,黝黑的瞳孔裡照映出秦卿疼痛難耐的狼狽,薄唇輕抿,濕潤的雙眼飛速閃過一抹光。
這一刻,秦卿脖子上的黑色石頭忽然黯然失色,應聲碎裂,從纏繞它的藤蔓中掉落下來,散落一地。
盡管疼痛讓秦卿面容有點扭曲,但她的聲音竟然還是帶著笑意的,她像是發現瞭什麼好玩的趣事,擡眸看向男孩輕笑道,“你的本體真的是這塊石頭嗎?”
男孩的表情剎那凝固,眉毛上揚疑惑道,“姐姐,你在說什麼?什麼本體?”
秦卿強撐著站起來,冷汗漿出,浸濕後背,她瞇起狀若桃花的眼,語氣輕柔,“我的能力和情緒有關,每個人的情緒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每個人也是獨一無二的。我看見的你,隻是你,不是披著噬魂獸之皮的你,也不是躲在黑色石塊中的你。”
“你變化萬千,但我能看見你。”
她說,我能看見你。
陸織夢渾身一震,胸口處驟然緊縮。一股從未有過的緊張、驚喜、惶恐的情緒攥緊瞭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