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皖握住平安符,闭上眼睛,自己必须要振作起来,哪怕强撑著,也要振作起来。
突然问副官:“这裡,能打通电话到上海吗?”
副官不知他什么意思,抓瞭抓脑袋,说:“也许可以,城裡有一部电话,是督军以前为瞭方便联系装上的,隻是好久没用瞭,信号可能连不上,要试一试才知道。”
“帮我……打一通电话。”李皖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
水影在书桌边研究证据,刚洗瞭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如今她的床头堆满瞭照片,实在是凌乱。
已经快凌晨瞭,水影叹瞭口气,时间实在过得太快瞭,好像一溜烟就从指缝裡划过去瞭,夜晚总是让人升起惆怅,平白无故的,像茶水裡冒出的热气,渐渐消散于空气中。
刚准备眯一会儿,一阵刺耳的电话声响起。
这么晚瞭,是谁找她?
水影以为是警务处发现瞭新的证据或者有什么重要通知,连拖鞋都没穿,就赤著脚下楼接瞭电话。
杂音很重,水影说瞭声“喂”,对面却没有声音。
“你好……”水影又说,电话那边还是没有声音,她拍瞭拍听筒,心想:不会是骚扰电话吧。
有些奇怪,却听到瞭对面的呼吸声。
水影好像预感到瞭什么,不由得紧张起来,想要挂电话,对面却说:“是我。”
短短两个字,水影的心髒突然就被提瞭起来。
“那日过后,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瞭吧。”水影冷冷道,“李皖,不要再来找我,我们就当对方已经死瞭吧。”
“可是我……也许真的快死瞭。”他感受到瞭她的冷漠,机械地说。
“大晚上的,开什么玩笑?”水影皱眉,却感到他的语气很郑重,好像没有说谎。
“我在亳州被围,几乎弹尽粮绝,早已经离死不远瞭,可是,我不想投降,还想为瞭城中百姓试一试。”
水影沉默瞭,语气缓和瞭一些,“如果你真的为瞭城中百姓著想,那么,我希望你活下去。”
“我答应你。”他说,这时,电话裡杂音很大,几乎听不到对面的声音,过瞭好一会儿才又连上。
“听得见吗?”电话裡再度传来李皖的声音。
水影连忙说:“我对军事并不懂,可我知道,亳州是个古城,城中古迹颇多,你们可以多多与当地百姓沟通,好好运用地理优势。”
“谢谢你。”
“不必谢我,你如果真的为瞭百姓,也算是和我的理想殊途同归瞭。”
“如果这一次我死瞭,我希望你不要再怪我,当时的事,就当我头脑发热,迷瞭心窍吧。我忽然有些庆幸,庆幸你到底没跟瞭我,否则才刚成婚就成瞭寡妇,那就太对你不起瞭……”
水影本想说“你在说什么胡话”,可是一句老话突然蹦到瞭脑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是,李皖真的快死瞭吗……
“别说瞭,我希望你活著,我等著你当面给我道歉……”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再也连不上瞭。
刚才的电话,好像隻是一场梦。
水影不知道他是否听见瞭最后一句话,可是听见与没听见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他死瞭,往事一笔勾销,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么个人存在瞭,一想到此,心中竟有些酸涩,隻觉得世间风云变幻,实在是非人力所能控制。
阿凝见水影赤脚站在电话边,好像在发呆,手裡还拿著电话,可电话已经忙音瞭许久,便拿瞭棉拖鞋过来,又给她披上瞭毯子。
“小姐,怎么瞭?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什么。”水影这才回过神来,穿上瞭拖鞋。
竟有些睡不著瞭,水影坐在书桌边,强迫自己忘记刚才的电话,重新来看卷宗。
浮出水面
水影将扇子铺开,对著灯细细地琢磨,除瞭那两处标记外,扇子上画著几簇梅花,远处还有一叶扁舟,可是风浪很大,这小舟在海中几乎被风浪淹没。
扇子上还提瞭一句诗:“欲穷千裡目,更上一层楼。”是唐朝大诗人王之涣的名句。水影觉得突兀,诗句明明描写的是登高望远的景象,与梅花扁舟有什么关系?单从艺术造诣的角度来说,这诗句题在上面著实不应景,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含义。
阿凝叹瞭口气,隻觉得自傢小姐也太用功瞭,简直就钻到瞭案子裡去,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得瞭?便给她煮瞭一碗银耳莲子羹。
“小姐,喝碗甜汤再看吧,休息一下,小心熬坏瞭眼睛。”
“谢谢。”水影对阿凝微笑瞭一下,“太晚瞭,你不用在旁边陪我,赶快去睡觉吧。”
“我不困,阿凝喜欢陪著小姐,心裡踏实。”她顿瞭顿,试探著说:“刚才的电话……是李皖少帅吗?”
“你怎么知道?”水影停下翻案卷的手指,抬头问。
“小姐刚才在电话裡提到瞭亳州,我虽然没去过那裡,可也知道,那是皖城附近,如今在那裡的人,除瞭他还能是谁?”
水影垂下眸子,掩下瞭眼底的情绪。
“可他明明都对我们那么坏瞭,小姐为什么还要替他出谋划策?上一次,炎督查可是差点死在他的枪下瞭,我现在想来还是后怕。”阿凝捂著胸口说,她心裡可对李皖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仗著自己是少帅,身份尊贵,就欺侮别人,还强迫水小姐嫁给他,世上哪有这种道理?大清早亡瞭,连她一个小丫头都知道,自由恋爱才是潮流。第一次见到李皖,阿凝觉得他不过是个憨厚耿直的小巡捕,可是后来,却像变瞭一个人,实在是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