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伤,水影走得很慢,龙盛天本是最急躁的性子,奇怪的是,对著水影却急躁不起来,隻是跟著她的步子走。
远远地就看到鼓楼的尖端,仿佛直插云霄,待走近瞭,更显玲珑俊秀,壁外雕琢著各种花鸟鱼虫,还有农夫耕耘,苗人舞蹈的图案,每节楼身的部位,都围装著一圈亭宇飞簷的装饰。因为寨裡有喜事,外面还挂著红绸,喜气洋洋。
“这楼有多少年的历史瞭?”水影不禁问。
龙盛天挠瞭挠头,好像被难住瞭,“那可真难说,自我出生前这鼓楼就立在这儿瞭,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瞭,从小到大,每到节日的时候,大傢都齐聚在这裡,可以说,这鼓楼就是苗寨的象征。”
水影欣赏著上面的图案,突然眼前一亮,“这幅图上的女子好特别啊。”
她双目低垂,并未著苗族服饰,而是一身素白的长裙,长发及腰,端庄秀美,眉上有一颗小痣。
龙盛天道:“这是神女救人图,大约十年前,村子裡发生瞭瘟疫,死瞭很多人,就好像上天的指引一样,寨子裡突然来瞭一位神女,她不光面容温柔美丽,就像观世音菩萨一般,心肠也是神仙一样,花瞭七七四十九天才将瘟疫彻底清除,人也飘然而去,无人知道她的下落,所以寨子裡都称呼她为竹山神女,也许隻有神女下凡才能救苗寨于危难吧。她很会剪纸,剪出来的图案活灵活现,还传给瞭村子裡不少人。每年的九月,寨裡人都会摘下各式各样的花朵放在这幅神女图下,纪念神女为苗寨做出的贡献。”
这世上果真有神仙吗?如果真按龙盛天所说,这女子是上天派来的,也是一段传奇。
“后来村子裡又遭土匪劫掠,是我阿爸带领乡亲们拼死反抗,终于打退瞭土匪,也是因为这个,我阿爸才被推举为寨主的。可惜小时候傢裡穷,阿妈又死得早,所以我一直和乡下的爷奶一起住,阿爸就一个人在外面打拼,直到成为瞭寨主,才把我接到他身边。”龙盛天说起父亲一脸自豪,“不光如此,他还会吹笛子,以前有一个玉笛,上面雕著神鸟图腾,可惜弄丢瞭……”
远处突然传来争吵声,和此时的云淡风轻格格不入。
一个嗓门很大的苗族妇女撸起袖子,身披素服,大哭道:“薛老大,你这是干什么吃的?我傢老汉命苦,前些天去世瞭,把尸体交给你保管,可是,你怎么能将他的尸体弄丢瞭呢?”
薛老大就是昨日寨子裡领头的赶尸人,他无可奈何地说:“田婶婶,这也怪不得我啊,尸体在我傢放的好好的,谁知道就这样凭空消失瞭呢?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就将你傢老汉赶到坟墓裡,可是他偏偏就没瞭!难道是你傢老汉活著的时候养些奇奇怪怪的虫子,被上天怪罪,把他的魂给勾瞭?”
“呸!借口,全是借口!你怎么污人清白?我傢老汉虽然养蛊虫,可他却是一个巫医,救过多少寨子裡人的性命?怎么到你嘴裡就成瞭上天怪罪瞭!别忘瞭,你傢老二小时候发高烧,还是我老汉给治好的,否则,他早就见阎王去瞭!”
田婶婶的儿子若发也蹦瞭出来,激动地说:“村裡谁不知道,我阿爸是个十足十的大好人?!姓薛的,你自己总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难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
水影一眼就认出瞭若发正是为自己诊病的那个苗医,原来他出身于苗医世傢。
薛老大的大儿子薛宗能不乐意瞭,“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傢做的是正经生意,世世代代都传承下来,你胡说些什么!再说瞭,我们两傢父辈都几十年的交情瞭,怎么由得你随意污蔑?”
若发急道:“好好好,就算你说的有理,可是尸体怎么就消失瞭?”
薛老大无语:“所以我就说是见鬼瞭嘛。”
田婶婶抹瞭把泪,说:“我傢老汉治病救人,得上天庇佑,姓薛的,你却将他尸体弄丢瞭,看著吧,老天爷一定会惩罚你的,让你下地狱去!”
薛老大气急败坏:“好你个田桂芝,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二人你来我往,就差打起来瞭,围观的寨民也越来越多。
龙盛天见势不对,突然走过去,拦住瞭他们,“薛老汉,你少说几句吧,弄丢瞭尸首本就是你理亏,田婶婶责骂几句也是对的,”又转头对婶子说:“薛老汉也年纪大瞭,又喜欢喝酒,做事难免有疏忽,你就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的份上,放过他这一回吧!”
龙盛天毕竟是寨主的儿子,大傢都心知肚明,他很可能是下一任寨主,所以隻能给他几分面子,做鸟兽状散去瞭。
薛老大见有人拉架,便找个由头溜瞭,隻留下田婶婶一人在这对著空气发脾气,好一会儿后才气呼呼地回傢瞭。
本以为隻是一个小风波,可是第二天却被人发现,薛老大死瞭,正死在寨子中心的鼓楼裡……
凶兽剪纸
薛老大的死状十分离奇,被发现在大鼓上,上面有一张剪纸,是上古凶兽的图样,于是村子裡就有人传,是剪纸杀人,一定是薛老大生前做瞭什么亏心事,才叫那剪纸勾瞭魂去。
鼓楼边围满瞭人,可是谁也不敢上前,生怕沾染瞭邪祟,隻有薛老大的三个儿子拨开瞭人群,薛傢大儿子宗能不由自主地跪瞭下去,对著父亲的尸体啜泣,二儿子宗庙侧过脸去,不忍心去看,隻有徒弟小宝缓步上前,颤抖著手,就要将师父搬下来,他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身苗族服饰,却有著与年岁不相符的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