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曜没有接,水影隻是将它放在他的书桌上。
不由自主地退后瞭几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小李的命,你是救还是不救?”
炎曜唇线紧抿,深邃的眸子暗瞭暗,最终没有说话。
“如果你是这样决定的话,那么我们以后,就不必再见瞭。”
语毕,她很干脆地转身,推开门,消失在瞭他的视线内。
炎曜愣瞭几秒,陡然站起身来,连椅子都因为力道太大而倒在瞭地上。
他鬼使神差地出门,走廊上却早已经空无一人。炎曜不敢相信,她就这样走瞭?永远地消失在他的世界?
突然有些后悔,没想到他也有被嫉妒冲昏头脑的一天,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理智。
他妒忌她与付瑞恒的亲昵——即使猜到她隻是逢场作戏。
他更妒忌她对李为乐的关心——即使觉得他们隻是朋友。
可他就是忍不住的妒忌起来,因为不够坦白,所以互相伤害。
终究不过是凡夫俗子罢瞭。
说实话,他早已派人漏瞭口风,那人不可能不去救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是炎曜就是不想和水影坦白,像是赌气似的,误会便误会吧,隻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水影会说出“不必再见”四个字。
好啊,不见就不见。
既然她硬得下心肠说出这种话,那么他又何必死皮赖脸地贴上去?
心中空荡荡的,像硬生生被挖空瞭一般,炎曜按下心中的落寞,逼自己回到案子上去。
从抽屉拿出那隻钢笔,是从江四傢搜出的,这钢笔价值不菲,与江四的格调很是不搭,炎曜觉得这笔眼熟,闭上眼仔细回想,对,有次宴会时在赫寒之的胸前就别著这隻钢笔。
难道,这笔是他们接头的暗号?他又拿出江四尸体的照片——手臂处是青帮的纹身,花花绿绿,可是那纹身下,似乎还隐藏著一道印记,倒像是之前洗过的样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印记在青帮纹身下隐藏的十分巧妙,隻是露出半寸蛇尾暴露瞭原本的秘密。
那是……
暗夜组织的衔尾蛇标记。
水影还是在报纸上看到李为乐被处决的消息。
她觉得很讽刺,隻觉得小李孤孤单单地走瞭,世间之大,再也没有那个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纯真的少年瞭……人死如灯灭,也许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瞭,作为他的朋友,水影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他买些纸钱,哪怕是送他最后一程。
好不容易烧瞭起来,火焰噼啪作响,水影一片一片地丢下纸钱,天空却突然下起瞭淅淅沥沥的小雨,水影用身体挡住火焰,却见火势越来越小,雨却越来越大。
阿凝扶住水影劝道:“水小姐,雨太大瞭,迷信的说法是,隻要下雨逝者就收不到钱瞭,我们还是回去吧……”
水影摇头,蹲瞭下来。
为什么上天这么残忍,才短短几日,她就见证瞭两条人命的消亡。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水影突然感到迷茫,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很多人,可是现在看来,居然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瞭,挫败与不甘让她不想抬起头。
风雨中,远处似乎有一个人打著伞向她走近。
那人高高瘦瘦,眉眼俊逸,在风雨中大步走来,水影突然觉得头顶没有雨瞭,可周围的雨滴明明打在地上。抬眼望去,撑伞的人却十分熟悉。
“小李,是你吗?”
“是我。”李为乐拉起水影,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她抱住。
“太好瞭!小李,你没死,真是太好瞭!”水影不由得喜极,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
李为乐回忆起今天早晨的情景。
终于吃瞭一餐饱饭,迷迷糊糊地被人押上瞭大卡车,头上被套上瞭黑色的佈袋,隻听见卡车起航的声音,按照流程,他的生命应该结束于荒郊的采石场,那是枪毙犯人的地方。
车不到一半就抛锚瞭,那是一处小树林,人烟罕至,几个警卫下车换瞭常服,又有另外的人从树林中出现,换上瞭警服,李为乐隻感觉自己被他们带下瞭车,头套被摘下,另一名和他身形相似的犯人被套上瞭黑色佈袋,上瞭车。
大卡车再次发动,向采石场的方向呼啸驶去。
李为乐什么话都没问,好像早有预感会有人来救他,隻是麻木地跟著那些人一起走,最后来到瞭一处茅草屋……
翠玉白菜
水影的话打断瞭李为乐的思绪:“小李,那你以后怎么打算呢?”
他神色黯淡,道:“我要走瞭,上海滩不会因为缺瞭一个李为乐就地动山摇,寻常人傢甚至都不会意识到一个小警探的死,隻会当成茶馀饭后的谈资,也许不过三两天,就会彻底遗忘瞭这个名字。”
水影虽然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苦笑瞭一下,“也是,若是被人发现又要惹出麻烦,隻是,你要去哪裡?”
“父亲的人过来瞭,他们说父亲要我回去继承傢业,”他似乎鼓起全部勇气,一字一句道:“影儿,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水影眼眸睁大,松开瞭手,喃喃道:“你说什么?”
“我很早就喜欢你瞭,我对你的爱绝不会比炎督查少,隻是以前我很懦弱,不敢表达自己的心意,可是影儿,我知道自己再不说就永远不能说出口瞭,这让我很痛苦,甚至绝望,所以,我不想再等瞭。”他握住水影的手,说:“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你信我。”
之前,炎曜也是这样握住她的手,要她相信他,可是她没有做到,如今李为乐也要她相信他,可是她似乎没有相信人的能力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