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跟在他身后,也是眉眼疲惫的样子,天知道炎曜这两天是多么辛苦,没日没夜地工作,就是想尽快完成任务,好早点回来上海滩,却没想到,见到眼前的场景。
“水小姐,他怎么会在这裡?”杰克到底还是憋不住,一股脑将疑问全倒出来瞭。
水影沉吟瞭许久,就在杰克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红唇一抿,淡道:“如你所见。”
炎曜立在那裡,隻穿一件黑色的风衣,嘴唇动瞭动,却最终没有说话,像一座雕像。眼见著付瑞恒挽著水影从他身边走过,像示威似的,捏瞭捏水影的手,宣誓主权,目光充满挑衅。
水影隻觉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是却不能,她知道他终有一天会知道这件事,却没想到竟来的这么早。
他一定是对她失望极瞭,也许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碎成瞭粉末。
本想直接略过炎曜,付瑞恒却停在那裡,对炎曜挑眉说:“炎督查,好久不见啊,影儿已经是我的人瞭,还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她瞭。”
炎曜隻是直直地盯著水影,像是要将她盯出一个洞,心裡有个声音,希望她说些什么,哪怕骗骗他也成,可是,水影垂下眸子,一句话也没辩解。
他有一万个为什么,却没有问出口,心中似乎懂瞭,却又升起烦闷……
原来,她到底不能完全信任他。
二人相顾无言,付瑞恒却说:“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炎督查一向秉公执法,若是手下人犯瞭大错,不知会不会包庇呢?”
杰克替炎曜问瞭:“你什么意思?”
“我的手下江四被你们巡捕房的人给活活打死瞭,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炎督查这么正派,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这怎么可能?
炎曜心底的鬱结被惊讶冲淡——老张办事老道,不是一个不知分寸的人,况且他早已吩咐过不能动刑,要留活口。
老张突然气喘吁吁地过来,“炎督查,出大事瞭,李为乐那小子也不知抽瞭什么风,居然将江四麻子给……给活生生打死瞭,现下我将他关在禁闭室,等您发落。”
水影也是一惊,小李一向脾气温和,怎么突然会出这样的事?心中又有些触动,原来炎曜并不是没有管老常的死,而是如他所说,暗中调查。
脸上扯开一抹笑,说:“瑞恒,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李是我的朋友,他一向是个老好人,做事情勤勤恳恳,生怕犯一丁点错误,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
付瑞恒早就被那声“瑞恒”迷瞭心智,哪还管得瞭其他,“哎呀”瞭一声,“也许吧,谁知道呢?还请炎督查调查清楚,不要让江四白死。”
炎曜的眉头不可见地皱瞭一下,“去禁闭室。”他对杰克和老张说,转身离开……
水影隻觉得他的背影高大,却很冷漠孤寂,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炎曜一定是生气瞭,觉得她背弃瞭他,可是,水影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对她来说,没瞭期望便不会失望。
为瞭老常,她愿意做出任何牺牲。
李为乐觉得一切就像是做梦,他蜷缩在角落,隻觉得一颗心在狂跳。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禁闭室瞭,上一次还可以说是误杀犯人,不让他们伤害人质,可是这一次,却怎么也说不清瞭……
馀光瞥见手上有血迹,是江四的,立马抓起地上的稻草开始擦拭,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血被晕染得越来越多,那股浓重的血腥气在他的鼻尖游荡,弄得他想吐。
那个江四怎么这么不中用,才打瞭一会儿就断气瞭?
他是不是错瞭,自从江四说出那句话,李为乐就觉得自己脑子一热,眼前似乎全是水影在付瑞恒身下承欢的样子,那时的他,好像耳边已经听不见江四的求饶瞭,隻是那样机械的,一下一下地抽打著江四,好像唯有这样,才能发洩心中的怒火。
不,他没错!
江四是付瑞恒的手下,就像是付瑞恒的一条狗,他的命又何足挂齿?付瑞恒犯瞭错,那么他替付瑞恒受过,又有什么错!况且江四就是个人渣,欺男霸女,杀瞭他,那就是是替天行道……
若是父亲知道瞭这事,说不定还会高兴,拍著他的肩膀说,乱世之中血性男儿,哪有没杀过人的……
可是李为乐不想这样,这样冷酷的自己,实在是让他陌生,甚至是恐惧。他趴在稻草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好像唯有这样,才能不那么恐惧。
这时,禁闭室的门被打开,炎曜站在门前,目光沉重地望著他。
李为乐隻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太狼狈瞭,他不想以一种弱者的姿态出现在炎曜的眼前,那么卑微无助,就像隻能仰他人鼻息而活。
他爬起来,强撑著一点一点地站瞭起来,挺起脊梁,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是我打死瞭他。”顿瞭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必再见
炎曜聚集著手下的探长开会,他神情冷峻,没有一丝表情,探长们都有些不寒而栗。
然而,他也隻像平常一样听取他们的报告,并没有刻意与他们过不去,隻在有时会提出一些犀利的问题。
一如往常。
杰克心想,这就是在炎曜手下做事的好处瞭。
即使出瞭水小姐那样的事,还因为李为乐的事情被工部局的董事为难,炎曜也隻是去斯科特路拳击馆打拳,发洩一下,并不会将怒气发洩在下级身上,更不会因为自己的不顺而为难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