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影有点不好意思,男人结实的臂膀让她安心。
“没事。”水影理瞭一下额前的碎发,站稳脚跟。
依稀间,她突然想起瞭自己的父亲,在外人眼裡,父亲一向是沉稳冷静的,就像一棵屹立的松树,总是为她遮风挡雨。可是在她面前却不同,像个老顽童似的,总是把最好的都给她,可以说,水影从小是在蜜罐子裡长大的,父亲从来不干预她的选择,所以养成瞭她特立独行的个性,可是眼下,也不知父亲过得如何,心中涌起瞭说不出的酸涩。
她默默地收回瞭思绪,心想,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吧。
……
五分钟后,便到瞭一傢老福面馆,陈旧的牌匾昭示瞭店面的久远,这个小店已经很有些年头,虽然面积不大,客人却不少。手写的菜单挂在墙上,卤牛肉的香味四散开来。
“我要招牌牛肉面。”水影将菜单递给炎曜,他却没有看,隻是说和她一样。
炎曜付钱,示意水影先去坐下。
二人并排坐到一方木桌边,正对著街道。
“你看那处,就是张经理的老傢瞭。”炎曜指指街边的一处老宅,说。
这宅子和其他没什么不同,二楼有一扇窗户,一楼大门紧闭,墙上贴瞭辞旧迎新的对联,隻是墙体斑驳,对联的字也有些发白。
老板福叔很快就将牛肉面端瞭上来,推荐道:“我这儿可是三十年的店面,苏县老字号,这条街上没有店比我这儿时间更长瞭。”
面很筋道,牛肉也入味,隻是看到上面躺著的些许葱花,水影攒瞭攒眉。
糟糕,刚才忘记跟老板说自己的忌口瞭。
炎曜似乎看出瞭她的疑虑,问:“不喜欢葱花?”
“嗯。”水影不好意思地点瞭点头。
“那就挑出来吧。”炎曜说著就从筷笼裡拿出木块,又在桌上垫瞭纸,将葱花一点一点地挑瞭出来。
他的动作很细致,水影盯著他的手,隻觉得他的手掌宽厚,好像能承受世间的所有重量。
“好瞭。”炎曜将牛肉面推到她跟前,打断瞭水影的遐思。
水影朝面裡加瞭许多辣椒,她一向是个无辣不欢的人。
炎曜看她倒辣椒的量,有些吃惊。她的脸颊因为吃辣而渐渐变红,额头还有微末的汗珠,嘴唇也红红的,倒与之前高高在上的明星形象很是不同。
“二位是来游玩还是走亲戚的?”福叔见二人面生,相貌却是人中龙凤,不由得多问瞭句。
“来看朋友。”炎曜用筷子搅拌瞭一下调料,道:“对面的张傢人,你们认识吗?”
“怎么会不认识?老邻居瞭。”福叔用围兜擦瞭擦手,说:“那傢儿子现在去上海做事瞭,一口上海话说得很溜,到处说自己是上海本地人,其实老傢在我们苏县的。听说当上瞭歌厅经理,每个月赚不少钱呢,现在他傢请瞭个保姆,守著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吃穿不愁。”
水影趁势问:“那你听说过张傢曾收养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吗?”
“记得啊,十年前,那男孩来到瞭那裡,文文静静的,像个学生,大傢看他长得好,还争相想将女儿嫁给他呢。”
“十年前?”水影眨瞭眨眼睛,“您再想想,是不是哪裡出错瞭?”
“没错啊。”福叔眼裡露出茫然,捶瞭捶手掌,道:“就是十年!哪裡有问题吗?”
“不可能啊,时间上有错误,应该是二十多年前。”
水影有些疑惑,据阿诚说,自己从小就被送到瞭苏县,他今年二十四岁,应该是二十多年前来这裡的。
“不会,不可能错的。”福叔仍然坚持道:“当时我印象很深,他搬来后就总是来我这儿吃面,说话细声细气的,很乖,所以不会错的,就是十年前。”
水影望瞭炎曜一眼,他眸中也升起瞭同样的疑虑。
“有人在说谎。”炎曜十分肯定地说,“我想你不会忘记,十年前,就是张小妹去世的时候。”
水影:“……”
不会吧……
脑中出现一个大胆的推测,如果是真的,也太荒诞瞭吧。
二人对视一眼,隻觉得不寒而栗。
“福叔,您忙去吧。”
“好嘞!”福叔笑笑,继续招呼其他客人去瞭。
水影凑近炎曜,低声道:“古时候花木兰替父从军,今天有张小妹女扮男装么?”
“可是,道理上还是不通。”炎曜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子,“我们曾检查过下人房,小伙子们吃住都在一起,除澡堂外,连上厕所都没地方隔著,如果阿诚真的是张小妹,瘦高个他们和阿诚一起住瞭这么些年,不会发现不瞭端倪。”
“这就奇怪瞭,难道一个人能平白地变成两个么?”水影托著腮,好像走入瞭死胡同,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上他们两个的名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看著她那么苦恼的样子,炎曜敲瞭记桌子,道:“先吃完面再想吧,人是铁饭是钢。”
水影点头,望著面前香喷喷的牛肉面,心想,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浮云,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
饭后,他们便径直来到瞭张经理的老屋。
炎曜敲瞭三下门,没人应。
又敲瞭三下,裡面才有一中年妇女的声音:“谁啊?”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出瞭一个脑袋,那妇女身形矮小,头发隻是扎成瞭一个小卷,用最朴实的木钗盘在脑后,相貌平凡,像最普通的、随处可见的市井妇人,操著一口苏县本地口音,声音洪亮无比,倒是与印象裡的江南女子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