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确实有话要跟大傢讲,能借您的话筒用一下吗?我心裡感想可多瞭,不说出来,感觉自己快要激动死瞭。”
“你不能说什么反动的话,当然瞭,你要想声明你们傢卫明不是小流氓,我一万个同意。”冯科长说。
“不不,我隻想问一句,在场的所有工人们,全都是读过书的,对吧,我隻问这些读过书的工人们,《诗经》你们读过吗?”
新来的小四川能耐瞭,这不耿耿于怀嘛,直接就说“那是四旧,你这是在宣扬四旧。”
“放屁,领袖赞美《诗经》是国粹,甚至于,他还专门让秘书员们摘抄瞭《诗经》裡的章节,每天背诵,你现在说《诗经》是四旧,你是个啥意思?”
好吧,小四川本来就矮,这下肩一低,更找不著人瞭。
“我现在翻开这本《诗经》,我得给大傢读读第一句,《关睢》关关之睢,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谁又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还用说嘛,小流氓处对像呗。”
“是,可领袖说,《诗经》是诗歌的最高典范,把那个久远的时代,和我们拉近瞭。这话,你们可以去翻书,因为真的有。”
顿瞭顿,她又说“这书传瞭多少年瞭,领袖说它伟大,我就相信它伟大,可它一开篇,说的就是小流氓处对象,那我觉得,小流氓处对象,隻要男情女愿他就没有罪。”
“小陈,你咋能这样子,我让你讲话你讲的啥?”冯科长把话筒一捏,顿时现场就是咯吱一声嗡叫。
“冯科长,我还想问你呢,你住治安所媳妇子住傢裡,你有几年没回傢住过瞭我问你?”
“这,矿区大傢传的瞎胡话你也听?”
“不是矿区传的瞎胡话,在一个系统大傢都认识,你和你媳妇子性格不对路,婚前真要能提前处两天,搞清楚对方的性格脾气,能成这样儿吗,男女见个面谈个对象咋啦,人女的都没告,你们专门小树林子裡抓人,我觉得,你们治安队的工作,才是大大的有问题。”
“小陈,咱能不能不这样儿,我是在你傢没搜出东西来,但你也不至于这样影响我们的工作啊。”
“那我问你,共和国宪法哪一条说男女不能搞对象啦,哪一条说俩个人并肩走一走就是耍流氓啦?”
“王繁私藏禁书,就是耍流氓。”
“那你把人姑娘放瞭呀,王繁耍流氓,那姑娘又没藏禁书,你凭啥抓人傢?”
“就是啊,把人姑娘放瞭啊冯科长,人姑娘又没藏禁书,再说,你们又没抓著现行,凭啥就说人姑娘耍流氓瞭?”
“对啊,把人姑娘放瞭呀,我们觉得陈场长说的没错。”
聂工站在远处,抱臂,不由的就勾起瞭唇角。
说实话,他对于这个疯狂的年代,除瞭厌恶就是反感,但是吧,能避则避,能不让任何人抓到他的把柄,对于他来说就是胜利。
毕竟生命诚可贵,他不会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任何没有意义的事儿上。超英赶美,走到世界科技的前列,才是他此生最大的追求。
就于此刻,忽然之间,聂工就能理解,上辈子的那根杏树叉子为什么会爱上陈丽娜。
不,应该说是那么肉麻的,僞装著,表演著,疯狂的去爱她瞭。
芹菜浆水面
“哥,你真要给我洗裤子呀?”二蛋见聂卫民忙碌碌的在炕上拆被子,卸褥子,就说。
“是啊,哥今天给你洗衣服,不过呀,哥还有个特别重要的任务,得你和三蛋儿一起去完成,我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完成?”
“啥,你说嘛,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聂卫民爬到炕角,连掏带捣弄,搞出一块板子来递给二蛋说“去,到外面找个地方,给我和一盆稀泥巴回来,我有用。再把这块板子给我远远的扔瞭去。”
翻瞭翻,他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些糖果来,递给二蛋说“行瞭,这是给你俩吃的,快拿去吧。”
二蛋拿瞭糖,抱著块板子,带上三蛋儿,俩人就跑瞭。
“《一隻绣花鞋》,《第二次握手》,哟,这是《绿色的尸体》,小聂同志,刚才冯科长来搜的时候,连你的被角都捏瞭一遍,咋没有搜到这些书,我发现你能耐瞭呀你?”
陈丽娜一直以来,都认为小聂是个滴水不漏的少年,但真的看他从上炕的炕洞裡掏出这些书来,还是给惊呆瞭。
“这都是郭记者给我留下来的,从今天起,你一并给烧瞭吧。”
认错,当然要身体力行。瘦瘦的小聂同志抱著被面被裡,还有他和二蛋,三蛋几个的衣服,到墙角的自来水管旁放瞭水出来,就开始卖力的搓洗瞭。
“我得告诉你的是,除瞭《少女之心》别的书你都可以放到你爸书房裡,并不是说所有现在市面上禁止流通的书你都不该读,你看这本《绿色的尸体》,我不否认它裡面有些东西太过黑暗。
但是我相信,当你读多瞭书,结合现实中你所经历的生活,一定会懂得明辩事非。
而不是被作者所灌输给你的三观领著走,所以,这书我可以没收,但这并不代表你看瞭它就是犯罪,明白吗?但是《少女之心》……”
“好啦好啦,我就看过一次,我保证以后也绝不会再看啦,这件事儿咱能翻篇儿吗?”聂卫民恼羞成怒瞭,把件二蛋的髒裤子在搓衣板上搓的刷刷直响。
“小姨,你在吗?”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声音挺高。
“小陈同志,快开门,是刘小红,哦不,咱们的王思甜同学来啦。”聂卫民一听声音就高兴瞭,甩著手上的水滴子,站起来就说“咱傢的水萝卜不是已经能吃瞭吗,中午削个水萝卜呗,她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