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到了这种不祥的天象,但仅凭他们这些人,哪怕用尽法力都无法将命墙恢复原样,他们只好使出浑身解数,继续往神墓赶去。每个人心中知道,能拯救他们的人就在神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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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去得很快,银沥他们风驰电掣地赶路收集玄镜碎片,很快就来到了封印碎片的第八个方位,也就是最后一个方位。
本应该是位属第二的兑位,顺利放在最后一个抵达。
先前从乾、离、震、坤、艮、坎、巽这些方位收集所得的玄镜碎片,全都被银沥收进了乾坤袋中。
没想到最后一个方位竟然处于风口,这处风雪交加,来者若不是他们几位法力上乘的神仙,恐怕早就被狂风刮走了。
失去法力的小孟来到这里简直举步维艰,她跟在相宁身后勉强稳住自己的重心,才不至于被风雪吹走。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此处埋着的便是最后一块碎片了,一路寒冰冷雪,她都跟着走了过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此刻倒下,无论如何……至少都要看到长生渡显世啊!
“你还能坚持得住吗?此处风雪异常猛烈,不如我用缩地阵先送你离开。”相宁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孟倔强地摇头:“不,相宁,我必须在这里看到最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相宁无法说服他人,正如他也无法说服自己。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小孟苍白干裂的皮肤,点了一下头,便再也没提出要送她离开了。
风口就在前方的雪原尽头,银沥猜想,最后一片碎片就在风口之内。但天气实在太过恶劣了,越是往前走,视线就会越发模糊,若是没点本事,恐怕走进那一片雪原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小孟相宁,前面的七个神棺全都没有神仙的骨骸,你们猜这是为何?”“药风”提出这个问题时,故意往银沥身上瞥了一眼,似乎是某种暗示。
相宁向来少话,没有理会他。
“阎王老大,你今天话有点多。”小孟没脾气地看了他一眼,“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岁月太长,这些神仙的骨骸都化成一捧尘土了啊!”
“不,小孟,你想得太简单了,此事定有蹊跷,你说是不是啊银沥?”
这个“药风”怕是快要藏不住了。
银沥也没有理他,而是摊开掌心展开一个罗盘法阵,推判玄镜碎片的位置。
见罗盘锁定了前方的风口方向,“药风”眼中的迫切几乎要从眼眶溢出,这一路他都没有施法帮过银沥任何忙,反倒是不停地催促银沥赶紧往下一个方位走去:“最后一个方位了,银沥,快开始啊。”
银沥歪头斜睨了他一眼,便扭头径直往风口走去:“风口危险,我自己进去。”
“那怎么行?万一你看见玄镜的全部记忆,不共享……不,我是说万一你出了意外……”
相宁难得咳了一声,打断他的话:“上神可放心前去,我可以随时用缩地阵锁定你的方位,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魂识告知。”
“好。”
风口的暴风雪大得出奇就像一头无形的巨兽正对着他狂吼,雪打落在他身上,每一下都像是刀割般疼痛。幸好,他有魂线护身,破开的伤口极其迅速愈合,这些风雪除了声势浩大之外根本伤不到他一分一毫。
没有尽头的白色中,唯独他一抹黑衣,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如同一滴墨游走进白纸里。
白雪落满他的银发和肩头,甚至打湿了他的衣衫,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他现在只关心玄镜碎片最终呈现的事实……可是他又惴惴不安,忧心忡忡,他知道,前方等着他的是一个他不敢触碰的真相。
一直以来,银沥都自诩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他竟然有了一丝恐惧。
如果现在身边能有个人陪着他说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就好了,这样他也不至于会产生“害怕”这种情绪……
他失笑自嘲,这种犹豫不决的作风太不像他了,真的太不像了。
可他到底应该是个怎样的神?有人曾经为他设定过吗?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无比陌生,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从腹部传到了口腔,他仿佛变得不认识自己了一样。
来到这里真的是他自己选择的吗?
不是……他竟然觉得不是……
像是冥冥之中有一根线吊着他的手脚头颅,拉扯着他,推搡着他走到了这里。
他翕然停住了脚步,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双手,试图在寻找捆绑着自己的那根线。
漫天风雪依旧不停吹拂他的脸,把他睫毛冻成了两道白色的羽翼。
许久不说话的玄镜老人突然从乾坤袋里传出了声音,依旧是一把带着泥土味的沧桑声线:“年轻人,往前走,不要停。”
“前辈,你真的觉得我应该往前走吗?”好了,总算有人陪他说话了,他身体的温度稍微回暖了些。
“嗯,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知道真相之后会选择什么。”
“我还有得选吗?”
“当然,只要你还想选。”
“呵……”银沥笑了笑,“好一句只要我还想选。”
玄镜老人没再说话,银沥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再次迈步往前走。
只要我还想,那就有得选,我记住了。
不管这风口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我都坦然接受。
孑然一身去,何惧风雪加。
冰雪之中,银沥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越过苍茫雪原,他走到了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