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寒玉语气中居然带着压抑的怒火,握着他踝骨的手徙然用力,银沥身体一僵,笑道:“你害怕了?”
“其实没什么,一点小意外,死不了。”说完,银沥轻轻抬腿,力气很小却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甩开了他的手,“害怕就站到我身后,别挡道。”
“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银沥的声音铿锵有力,他双手分别拿着两根修长而锋利的鱼骨,如含刀锋的目光向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鲛人猛地一瞪,“一刀一条鱼,不怕死就来!”
“我去!可算让我找到了!银沥!”
熟悉的声线从最左边的破笼里传来,银沥余光一瞥,看见阎王正挣扎着从那些粘稠液体中爬出来,他浑身蓝油油的,银沥觉得有些脏眼睛,除了他,还有一名脸熟的紫衣女子,也干呕着在粘液扭曲爬行。
“……”银沥不敢喊她的名号,毕竟现在的涵月君优雅全无,不是一般的狼狈。
“你们怎么在这?”
“还不是为了救你!”阎王隔空跟他对话,还不忘给涵月君搭把手,把她从幽蓝的粘液中拖了出来,“涵月君也来了!”
本来遇上那么多鲛人只有他一人完全毫无胜算,但现在多了两个上神,他们稳赢了!银沥整个人豁然开朗,冲阎王喊道:“药风,快借我一点法力!”
不管怎么说,打架的时候有法力加持就等于开外挂,怎么样都比赤身肉搏要舒适得多。
“啊?法力?”药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冲银沥摇了摇头:“我吃了涵月君的封仙丹,暂时是凡人状态,没有法力……”
“?”银沥面色一沉,仿佛心中积累已久的怨气涌上了印堂,“不用说,涵月君也吃了吧……”
“银沥你真是自小就聪明……yue呕……”涵月刚站起身,又弯下腰吐了一口。
幸好银沥及时别过脸去,才没看到这让人倒胃口的一幕。
“解药有吗?”
涵月君吐完后,从容不迫地伸手探进衣兜里,药风和银沥都眼前一亮,期盼着她拿出解药恢复法力救他们狗命。
然而,涵月君只是优雅地从兜里取出一条淡紫色的手帕,怡然自得地擦了擦嘴角……
涵月君眯眯一笑:“解药嘛,有是有的,只是我还没练出来。”
药风:“……”
银沥:“……”
他回想起这两个人刚才说的什么?下来救他?确实不是下来给他添乱的吗?
本来他一个人在海底,就算没有法力或许周旋几番也能全身而退,现在又多了两个来拖后腿的,简直就是给他徒增压力!
“李前辈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你说谎了。”寒玉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手持着一根与人差不多高的鱼骨,与银沥并肩而立,他说话的语气并没有多惊讶,好像早就预料到银沥身份并非凡人一样。
银沥睨了一眼他眉心的朱砂痣:“我看你也没那么简单,自锁经脉将法力全赶到印堂,真够狠——闪开!”寒玉身后忽然来了个偷袭的强悍鲛人,银沥手起刀落,转身便一根鱼骨插进第一个前来送命的鲛人的鱼尾上。
蓝色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洒到银沥苍白的脸上,竟然有种诡异又病态的美感。他随手一擦,继续杀气腾腾地冲下一个飞跃上来的鲛人挥出一刺。
“……”寒玉无声地自嘲,他背对着银沥,语气中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无可奈何:“你对谁都这样吗?”
“什么意思?”银沥没明白他的意思,也根本顾不上跟他闲聊,两手挥起鱼骨,给来犯的鲛人背上狠狠留下两道血淋淋伤疤。
身后没有传来寒玉的回答,他不知什么时候跑到祭坛的边缘去干架了,离银沥远远的,银沥觉得这小子的脾气有些莫名其妙。他虽读不出此人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每每与他对视时,却总能感受到他那双深邃的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与寂寥。
或许是受过什么刺激吧,银沥心想,不过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罢了,没必要对别人了解得太深入,这对谁都没好处。
陈老终于从粘稠的液体中挣扎脱身,他一路左闪右躲,藏在银沥身后躲避攻击,目光则逡巡在祭坛每一个人的脸上。
“没有……不是……为什么会没有呢?”这些人的面孔无比陌生,没有一个是当初和他一起从桃源镇下到无妄海里来的,他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绝望,“这不可能……不可能……”
“会不会是五十年过去了,他们的样子你没认出来?”银沥挥动鱼骨,又砍跑了一条鲛人。
“不可能,笼子里的这些人绝不是当年的桃源镇血脉,别说他们会不会变老变样,就算是化成灰,我也会认得……”陈老显然有些崩溃,他似乎想看得更真切些,步履蹒跚地往前面一排人走去,“明苑,明苑啊……明苑……你在哪,你在哪啊?我是德升啊……我来寻你了……”
“明苑……明苑啊!你如果看到我,就给我一点信息吧,我来寻你了……我不会再丢下你了……你在哪啊……”
陈老像是突然失心疯一样左顾右盼,他的状态不对,银沥不得不一路护着他往前走。
路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大多数被捉来的凡人都是年轻男女,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惊恐与彷徨,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从这里离开,只能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向一腔孤勇挡在他们前面的银沥求救。
越是强大的人,身上背负的责任就越大,这仿佛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定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