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风雪虽停,未曾酿成更大灾患,但仍有后续需要收尾,是以?宿昀并未立时启程回归玉京。
钦天学宫其实此时有颇多事务需要处置,但姚静深也并未急于回到玉京,带着谢寒衣等人对北地黔首施以?援手,行力所能及之事。
次日,君王营帐中,宿昀摩挲着自玉京城而来的奏报玉简,神情?似笑非笑,一切如常?
他嗤笑一声,将手中玉简扔在桌案上。
又?过两日,宿昀将北地诸事皆处置妥当,带着随行众臣准备回返玉京。君王辇驾浩浩荡荡自北地弛道启程,所过之处,玄商百姓争相来送。
市井传闻,正是因这位君上庇佑,北地雪患才得消弭,也因如此,宿昀在黔首中的声望一时无两。
这些传闻背后当然少?不了宿昀自己?的推波助澜,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君,他最是清楚如何将有利自己?之事利用到极致。
在君王辇驾浩荡回京之时,暗处,有数驾车辇分别自北地启程,轻车简从,沿不同的路赶赴向玉京。
同时,镇守边境的赤霄军收到急令,主将牧元霜率麾下精锐上万赶回。
夜色浓稠,一弯孤月挂在树梢,月色清冷,落地如霜,又?像还?未融尽的残雪。
风过时,林中枝叶发?出窸窣声响,夜枭振翅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口中发?出几?声难听嘶鸣。
车辇浮在空中,其上镌刻的繁复纹路散发?着淡淡灵光,驾车的骑兽凭虚御空,没有发?出半分声响,眨眼便已?行过数百丈。
这里是玉京城外的平业原,穿过平业原,玉京城便近在眼前。
时至深冬,旷野上青绿的草叶已?尽数化作枯黄,还?未完全融化的残雪覆在草叶上,星星点点,一片寂寥荒凉。
在这样的夜色中,骤然响起的马蹄声便显得异常突兀。
数十?银甲骑兵穿过密林,在弛道前散开,长枪齐齐向前,以?凛然气息强行逼停了急速向前的车辇。
车夫紧紧控住缰绳,令车辇不至在空中翻倒,落在了弛道之上。
四下很是安静,车帘挑起,露出宿昀那张总是带着几?分苍白之色的脸。
他双目如墨色幽沉,透不出半点光彩。
“骁武卫无诏拦驾,擅动刀兵,可是欲行谋逆之事?!”宿昀冷声开口,斥问道。
他现在的心情?着实算不上好。
骁武卫来得,比他预料中还?要快上几?分。而知道他此番行踪的,不过寥寥几?名心腹。
当骁武卫拦在他回玉京的路上时,就证明了那寥寥几?人中,有人选择了背叛他。
虽然早已?做好这样的准备,但宿昀的心情?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得糟糕了几?分。
人心总是如此,最不可轻易交付的,便是信任。
面对宿昀质问,围堵车驾的数十?骑一语未发?,为首将领骑在马上,他清楚宿昀身份,却也并未在他喝问下露出畏怯之色。
骁武卫的战旗在风中翻卷,数千身着银甲的铁骑仿佛幽灵一般自远处疾驰而来,所乘黑豹奔跑在夜色中,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好似鬼魅。
在先头斥候寻到宿昀踪迹后,大队骑兵随即便已?赶赴,分明是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宿昀嘴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抬头看去,只见亲率骁武卫而来的正是长孙静。
朔风凛冽,长孙静着一身重甲,通身透出浓重杀伐之意。
“臣长孙静,前来迎君上归都城——”还?未近前,他便扬声开口,这句话回荡在夜色中,久久不绝。
宿昀安坐于车辇之中,气势并未落于下风:“长孙大将军如此声势,不像是来迎寡人,倒像是要,弑君——”
话音落下,君臣二?人目光相对,刹那间似有刀锋无声交错。
长孙静语气不见有什么起伏:“长孙氏一向忠于玄商,本?将自不会做那等犯上谋逆之事。君上将姬瑶交出,自可安稳地回到宫中,继续做你的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