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岳飞看去,他正看着我,眼中流露出稍许忧虑之色,过了片刻,才道:“有劳陛下费心了!”
我对他一笑,想好的很多话,此刻却一句也不能说,只得换上了一句我该说的:“爱卿不必客气。”
御膳设在崇政殿的偏殿,做的都是他爱吃的东西,什么烤羊肉,烧鸡腿,翡翠冬瓜盅等。
还特意有一笼玉楼包子,放在他面前。
我伸出手,将那笼包子揭开,火候刚好,香气四溢。
朝张浚和岳飞笑道:“这包子还不错,二位卿家尝尝!”
岳飞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将筷子夹了一片烤羊肉。
张浚倒是吞了一个包子到了肚子里,又喝了两杯酒,朝岳飞笑道:“怪到你整天想要吃包子,原来果然好吃!”
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
听到张俊如此说,我心头一颤,抬眼朝岳飞看去,他却看向别处,并未理会我。
心中七上八下,正恍惚间,却又听张浚笑道:“鹏举,陛下对你可真是皇恩浩荡啊!这里全都是你爱吃的东西,我喜欢吃的,半样也没!”
我尴尬万分,当初就没准备张浚的东西,只得笑了两声,又劝张浚喝酒。
张俊几杯酒一下肚,便面泛桃花,眉眼荡漾,我看的都有些心动。心中暗暗琢磨,也不知张浚在河北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个样子。
一顿饭吃的心中七上八下,不是滋味,直到吃完,张浚才对我说道:“陛下,臣有要事,想同陛下相商!”
可是我现在根本就不想同他商量什么事情啊,我现在只想多看岳飞两眼,多同他讲两句话,从他回来到现在,我和他总共说了不过五句话,还有四句都是客套话。
只是张浚既然这样说了,我又不能拒绝,想了半晌,才道:“爱卿今日喝了不少,不谈国事。以后爱卿长期在京中,有甚事,明日上朝说吧!”
张浚却不依不饶,甚至站起身来,正色道:“臣并未喝醉!”
我无可奈何,只得让岳飞先去歇息,同张浚到了内殿。
一入大殿,刚刚还有些醉眼朦胧的张浚,双眼立刻变得锐利无比,他行了礼,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本折子,递到我面前。
我有些头晕,根本不怎么想看折子,对他笑道:“德远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了吧!”
张浚看着我,看了一会,缓缓道:“臣请都督关陕!”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怎么他还在执着于都督关陕?上次没被曲端吓住么?
缓缓的摇了摇头,背过身去,道:“关陕的那帮人,虽然有时不听号令,可终究说起来,也无甚大错之处;更何况,那里的曲端,你又不是没见过,恐怕……”
话音未落,便听他在身后说道:“陛下,臣虽年轻,却并非无能;岳元帅用兵如神,进退知机,且不慢朝廷,根本不需要人监督。关陕乃重地,曲端的心腹部将半个月前叛变投金,关陕战事再起,不可有失!臣与岳元帅相处一年有余,能不能都督关陕,陛下一问岳飞便知!至于曲端,臣这里有他的亲笔信,请陛下过目!”
我转过身去,看见他双手递给我一封信,看样子,是私人之间的信件。
有些疑惑的展开,我记得曲端对张浚似乎很不满来着,该不是写信给他骂他吧?
一字一句的看下去,看完竟然呆住了。
竟是一封求救信!
曲端在信上说,自己的心腹将领,投靠金兵,且多日未有战果,朝廷必疑之。自己决无二心,请将全家老小,送往京城做质,更请张浚在陛下面前为之辩驳,许其继续带兵,击退金人。若朝廷还不放心,请派监军,那就请张浚前去,愿听调遣。
我扬了扬眉,朝张浚上下打量了两眼,这官员之间,私自通这种信件,可是朝廷大忌。他居然还敢堂而皇之的拿给我看?
张浚一脸坦诚,面不改色,亦看着我。
我想了想,对张浚道:“依你看,曲端可有反意?”
张浚挺胸抬头,看着我,朗声道:“臣愿以脑袋担保,曲端决无反心!”
我笑了,这个人,倒是公私分明的很。
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允许曲端将他的家人,送到汴京来!”
张浚愣了片刻,劝道:“陛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陛下既疑心曲端,大可另派他人统领关陕兵马……”
张浚还未说完,我便打断了他的话,坐回椅子上,端起一杯茶,揭开茶盖,喝了一口,慢悠悠的说道:“朕并不疑心他,朕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他安心!”
说完全不怀疑,是假的,只不过,他把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交到我手中,我放心。
他知道我接受了他的请求,他更放心!
我可不想现在装b,假装全然相信他,等到关键时刻却又心中不爽。
既然都坦白了,摊开了,那不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来直去,倒也少了许多揣测,他也不用整日担心,我用别的法子整他。
看见张浚在沉吟,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至于都督关陕之事,朕会同枢密院众人商议过后,再做决断!”
张浚脸上露出了一个会意的笑容。
我和他心里都清楚,说什么同宰执商议,说白了,其实就是找岳飞商议罢了。
朝中的宰执,几十岁的老头子,什么也商议不出来!
只不过互相都没有点破而已。
张浚起身告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崇政殿的大殿门口,我竟忍不住有些羡慕起他来。
年少得志,风流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