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止住脚步,过了一会,才开口道:“臣,臣无心的……以后,决不会如此!”
我对着他笑了笑,看他的样子,有些懊恼,更有些烦闷,似乎还有些难过?
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触动,对他柔声道:“故意也好,无心也罢。你冲朕笑,朕喜欢;你冲朕发火,朕也喜欢。朕心中,实在是没有半点责怪之意……”
他转过头,看着我,我亦看着他。我发现,似乎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我看着他的双眼,透过那双眼睛,看到的世界,平和安宁。
是啊,我也没有料到,自己在面对他的双眼的时候,可以变得毫无底线。
有些迷恋的,渴慕的看着他,他肯对我生气,肯对我发火,比之刚开始相见时,客气,却疏远,要好上千倍,万倍。
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却不想,竟然看见他的眼角跳了一下。
甚至看到他的胸口,微微起伏,而他的眼中,竟然弥漫上了一层亦真亦幻的雾气。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一阵紧似一阵。略微潮湿,有些粗重的气息,吐到了我的脸上,那是他的鼻息。
没察觉间,他离我的距离,竟然不过半寸。
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的喉结,有些上下抖动,而他刚毅的唇角,竟微微张开,大概是我的错觉,那在此刻变得异常性感的唇,似乎往前凑了凑。
我觉得浑身所有的血液,瞬间全部涌上大脑,随后不争气的涌到某个不该去的地方,血脉喷张,难以遏制。
伸出手,刚刚触到他打着伞的手臂,那绷得紧紧的手臂似乎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般,惊得朝后收缩,而手臂的主人,亦朝后退了两步,呆住了。
我上前一步,伸出手捉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摇了摇,喊他的名字:“鹏举~!鹏举!你不信我说的话么?”
他猛然回过神来,把伞塞到我手中,道:“禁宫到了,臣就不送了,陛下快些回去吧!”
说毕,竟像躲避洪水猛兽一般,转身扭头就走。
我在后面赶上两步,叫住他:“哎,你别走,朕还有话要同你说!”
他充耳不闻,走的更快了,我只得跟在后面一路小跑,他却发足狂奔起来,我无可奈何,只得大声喊道:“喂~!岳飞,你别跑!那个……那个廖小姑是不是在你军中?”
终于,前面的人猛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我跑到他面前,对他笑道:“朕听说她武艺不错,想让她留在宫中,随身保护朕……”
他终于恢复了常态,扬了扬眉,奇道:“宫中侍卫众多,何须一个女子保护?”
我阴险的笑,非常阴险的笑。我可不需要女人保护,不过,我要保护岳飞,别和这位只看了他一眼,就率众来降的女人,弄出什么绯闻来!
我刚刚那么语重心长又剖心剖肝的一番话,看样子,岳飞好容易有那么点点触动,要是被人横插一脚,就不好了!
装作无心的,有些忧虑,又有些为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也知道,朕平日出入后宫,是不能带侍卫进去的!有些时候,身边跟个女人,也方便些……”
他皱了皱眉,看着我,欲言又止。
别是舍不得吧?我装作毫无心机,毫无阴谋,对他坦然笑道:“只不过听说,那廖小姑是你的爱将,要是你舍不得,就算了。其实军中常年没个女子,也实在是枯燥,若是你想将她收房,嗯,朕就不夺人所爱……”
看见他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更是狐疑的将我上下打量了打量,然后问道:“陛下今日听书,不会是听的这个吧?”
我连忙摆手,笑道:“没,怎么可能?绝对不是这个……”
岳飞显然不信,不过也没揭穿,只说到:“那臣回去就跟她说,让她明日留下,跟随陛下左右!”
现在天都黑了,估计已经快三更!
三更半夜,他跑到人姑娘房间?不合适吧!这完全是让他往火坑里跳啊~!
连忙摇头:“不,别~!明日等天亮了,你再去跟她说!朕不急,不急啊,哈哈!”
岳飞哦了一声,然后告辞。
我亦转身往回走。心里估摸着,自己多日来,苦心建立的形象,在他出征前一晚,全然尽毁!
先是在妓院被抓,恼羞成怒下做些出格的事情,紧接着又低声下气的做狗腿状,好容易花了半晌功夫,让他相信,我绝对是昏了头,才责罚他;厚着脸皮,鼓起勇气,告诉他我很喜欢他,最后却又冒出让一大姑娘进宫当贴身侍卫这种居心叵测的行为……
曲端戏张浚[]
晚上回了宫,躺在福宁殿的大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怎么也睡不好。
最后干脆半夜爬起来,在窗前看着外面黑乎乎的天空,雨时断时续,胡思乱想了一会,倦意终于袭来,随便睡下。
第二日精神不是太好,有些萎靡。
下了朝,亲自去送岳飞出城。
他看起来精神似乎也不太好,眼中有些血丝,我在心中暗暗担忧。
已经是五月天气,异常的热,盔甲穿在他的身上,被太阳反射出刺眼的光来,他并未多说话,只对我道了谢,便带着将近三万部队,浩浩荡荡的出了北门,赶赴河北去了。
岳飞一走,范琼又死,京城布防就换成了原本驻守在山东的杜充的部队。
杜充的部队还在路上,一个月前,就已经下了旨让他前来,到了今天,才看到他的先头部队到,大军还需三天之后,才能陆续赶到。
直到岳飞的影子,消失在扬起的黄尘之中,我才若有所失的下了城楼,回到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