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对着我微微皱眉,看样子是对我的表现有些不满。
我毫不介意,继续对站起来的范琼笑道:“范枢密,如此激动作甚?朕也没干什么赶尽杀绝的事情,不过就是有人上折子,说你枢密院的不经朕的手,就给刘光世下了死命令,说让他不得冒险入川作战。这矫诏也不是什么大事,朕心里盘算着,往宽了说,不过就是个打入天牢,往严了说,最多腰斩于市,比你将军队的调动,布置,防御,作战计划统统告诉给了西川的叛军,意图谋反比起来,罪名小的多了!”
范琼浑身一震,随即面目扭曲,原本握紧的拳头,一拳砸在石桌上,石桌晃了两下后,竟然从中裂成两半,石桌上的饭菜皆尽落地,就连石桌,也咕噜噜的撞破亭子上的栏杆,滚到了池中。
到了此刻,我再一次觉得,把岳飞喊到一旁,是多么的明智。
有他在,我才不会害怕范琼这□裸的威胁!我是害怕他不动手,他只要一动手,远处的侍卫,太监,还有史官,都能看到他意图行刺皇帝!
我扬了扬眉,瞟了范琼一眼,继续对他笑道:“范卿,不管用的!你昨夜和秦大人喝了半夜的酒,又享受了他给你找的姑娘,一早上,是从他家直接来上朝的吧?”
范琼脸色微变,我不去理他,慢慢说:“朕早就告诉过你,要同自己的士兵,同吃同住,不要去学刘光世。可惜你不听,今早四更时分,城外的布防,已经全部换了!”
出乎意料之外,范琼猛然跪下,涕泪横流,捶胸道吼道:“陛下何以污蔑范某谋反?想当日,靖康元年,金兵围城,若非范某死战,陛下焉得有今日?范某毫无过错,陛下单信一面之词,就做今日之事,将来必定后悔……”
话音未落,只见到眼前寒光一闪,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脖颈间一凉,我尚未有任何反应,就已经被范琼挟持住了。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上朝不准带兵器,他今日上朝,却没想到竟然暗带了兵器。
怪不得刚刚要跪下,原来只是为了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挟持我。
剧变陡生,我朝岳飞看去,只见他的一张脸都变成了卡白,目光中竟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来。
他不能慌啊!
我现在可全靠他,他一慌,我就完了!
岳飞的拳头握的紧紧的,说出来的话,低沉阴鸷:“放开他!”
范琼仰头大笑,笑声震天:“我放开他?好笑!让开,让你的人,统统都去死!我就放开你的皇帝陛下!”
岳飞身上没带武器,双目死死的盯着范琼,额头青筋暴起,面貌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怖。
我微微笑了笑,尽量将声音放平,随着范琼,缓缓移动脚步,一面走,一面笑道:“范卿,你这个主意不错!挟持住朕,到了北门,或出门,或调集自己的人马,都能逃命!只可惜从此后,你就是彻底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杀之了!”
范琼哼了一声,手上的匕首往前送了两分,脖子上一凉,只听得他在耳边闷声说道:“乱臣贼子?成王败寇!我若成功,自然就是王,你就是寇了!”
我已经随着他到了亭子的出口,心中大急,对范琼笑道:“计划真不错,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在我提了个悬念的时候,分神了!
我趁他分神,肩膀外滑,当日岳飞当侍卫的时候,曾经教过我,如何摆脱敌人的钳制,此刻正好用上。
只可惜我学的不到家,肩上一疼,范琼的一柄匕首,没有割破我的喉咙,直插到了我的肩头。
片刻也容不得犹豫,我直接朝后倒去,噗通一声,跌入池中。
范琼弑君谋反的罪名,是彻底的坐实了!
然而我的情况,更不容乐观。春日的水还很冷,池水颇深,我又不会游泳,跌入池中,就觉得手脚抽筋,衣服灌了水,沉重无比,在水中拼命挣扎,勉强露出个头,朝亭中看去,岳飞正在和范琼交手,一股大力,又将我往下扯。
没有精力去管亭中的事情了,我胡乱扑腾着,然后看着岸边太监,侍卫朝我这边冲过来,却紧接着,更多的士兵从外面涌进来,手持刀剑,撞着太监宫女,提刀就砍,只两个沉浮间,岸上已经血染一片。
会死吗?不会!
我的左肩渐渐没了力气扑腾,沉入湖底,完了,湖底竟然还有水草!
被水草缠住,我拼命挣扎,却越挣扎,缠得越紧,肺部已经快要炸开,张开口,咕咚一声,吞了一口水进去,呛得咳嗽起来,却吞了更多的水进去,慌忙之间,将身上穿的龙袍解开,中衣又被缠住,然后将中衣解开,手脚根本使不上劲,只一阵阵的抽搐,恍然见睁开眼睛,看见那半枚玉佩朝水底沉去,更加惶恐,胡乱在水中抓着,然后,手中一硬,抓到了,没让那半枚玉佩,沉入湖底,我却被缠得更深了。
会死吗?一定不会!
用着最后的力气,将缠住的里衣解开,然后,放松身体,最后,神志不清。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触手可及的,是柔软的床榻,锦被,以及温暖的被窝。大惊,然后握紧拳头,手中那玉佩的硬度传来,心中宽慰,又闭上了眼,沉沉的睡去。
我没有死,我不会死!
等到我睡了一觉自然苏醒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户漏了进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沁入心脾的香味,对了,是梨花,淡雅,清香,萦绕在鼻尖,带来春的气息。
我略略抬眼,朝周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