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语,只剩我一个人在不停的说话,爱卿,朕告诉李光,取缔就不必了,多加些税就成。
又说,爱卿,朕将荆湖两路的农业税,统统免了,本来也想依你所说,免掉头子钱,丁身钱,改茶酒禁榷为自由通商,可若如此,国库不支,难以维持西北的军费。朕的苦处,你可明白?
他点头,微笑,臣明白!臣免了农户,三年的农业税,又许租借耕牛,已是天大的恩典。
臣同众人,宣读陛下的旨意时,心中感激。荆湖两路百姓,都称赞陛下圣明,宽厚仁德。
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宽厚仁德?你可知道,有的国家,农民种田,不仅没有税,还有政府拨款扶植。
他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看着我,万分疑惑。
我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
苏湖两路,最上好的良田,亩产也才五到六石,已经被成为高产。可据朕所知,真正的高产,那是亩产三十石!
他哑然失笑,摇着我的肩膀,道,陛下喝醉了,天下哪有此事?
我打落他的手,酒意上涌,根本无法站起,只得看着远方,幽幽的说道:当然有,只是,你不知道。可恨的是,朕知道,却办不到!
想到此处,思绪不可遏止,还有更多,我知道的,却无法办到。
比如水利,现在的兴修水利,没有半分钱可以赚,而我却知道,真正的水利,是一本万利。
哂笑数声,摇了摇脑袋,继续对岳飞说道:爱卿,你多年同金人交战,可知金人,以何为生?
岳飞将我扶好,靠在床上,道,打猎,捕鱼,金人所在之处,尽是极寒及苦之地,并不像中原这般花花世界。
我大笑了数声,伸出一只手指,放在他面前,摇了摇,对他笑道,爱卿,你错了!东北的黑土地,才是真正的宝藏!若有一天,朕得了那块地方,绝对会发生,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看着我,目光中多了一丝温柔,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在他的目光中,我的话,更多了。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起,站在青石板地上,笑看着他:爱卿,你平常只道,宫中的御膳,美味可口。然而朕却想要,它们变得更美味一些,要让天下的人,都吃到更美味的东西。
一个不稳,有些踉跄,被他扶住,他看着我笑了笑,只说:陛下喝醉了!
我摇摇头,不,朕没有醉,朕很清楚!连个西红柿炒鸡蛋都吃不到的地方,算什么美味?连虎皮青椒都没有的地方,能叫地大物博?连一季两熟,三熟的东西,都没有的地方,能叫以农为本?
他哭笑不得,把我按回床上,又喂我喝了一口水,摇头道,陛下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挣扎开他按住我的手,不甘心的说道,不!朕不是胡言乱语,朕说的,都是真的!你等着看吧,总会有那么一天!什么天灾,都不在话下!什么金兵,统统都被朕赶得远远的!人都说,我大宋富裕,朕觉得,还不够!朕要让天下所有的人,即便是在荒年,都不会饿肚子,更不会流离失所!
他先前脸上的不以为然,变成此刻的郑重其事,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笑了,怎么,爱卿,你不信朕说的话么?
他摇头,正色道,臣知道陛下,一定能够做到!
我苦笑一声,你果然还是不信!不信这世间,有亩产三十石的粮食,不信这世上,有一季两熟,三熟的东西。就如同,你不信,朕其实,一直都崇敬你,仰慕你,多年以来,从未变过一般。
他神色大惊,手足无措,更不知道说什么。
我的眼,有些迷糊,重新靠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身体僵硬,浑身肌肉紧绷,他竟比我,还紧张万分。
最后,他说道,不早了,臣该去办事情了!
见他就要起身,我慌忙拉住他的衣角,甚至带着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恳求的语气,对他说道,别走!至少,在朕醒着的时候,坐在朕的身边!
他猛然止住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亦抬头,看着他。
过了片刻,他说,好!
我笑了,心中欢喜无限,开始絮絮叨叨,都有些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朕虽然想做,可是也明白,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现在四处动荡,只有等天下平定,朕的那些想法,才有可能实现。
他看着我,不置可否。
他也只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吐在空中,爱卿,你看朝中,官员冗余,朕西川未平,不敢随便动手,怕失了人心,待到平定西川,你还回到朕的身边,看着朕将朝中盘根错节的冗余官吏,尽数清除可好?
我还说,爱卿,这几个月不见,朕日日担心,怕你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今日一见,才知道朕净瞎操心,你比几个月前,更加英武不凡了。
我絮絮叨叨,爱卿,朕有些渴了,朕从来没喝过这么多的酒,今日没出丑闹笑话失了礼仪吧?
他将茶盏递到我唇边,陛下走后,众位将士都在称赞陛下丰姿不凡,好似天人下凡一般。
我听见他的称赞,心神恍惚,黏在他身上,随他怎么拉扯,都不肯放手,那爱卿你呢?你觉得,朕今天有没有失仪?
他见拉不开,也就由着我去了,我心满意足,靠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爱卿,你知道吗?朕只要看见你,就会觉得心安,就会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有底气,就会什么也不怕……
渐渐的,我越说,声音越低,最后,连我自己说了些什么,自己也听不清,慢慢的,意识飘忽而去,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