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医院,不想去。”
一听这话,杨云舒莫名来气,这些本来该是他这个同居男友的责任,况且周明赫情况不对,第一个发现的该是他才对。他就这么轻飘飘地,完全不当回事。
杨云舒知道张逐思维习惯异于常人,总归忍不住对他这种漠然发火:“周明赫平时怎么对你,你心里没数?他都这样了,你都不陪他去医院,你拿他当什么?”
“我不能进医院,他知道。”张逐有点委屈,看向周明赫。
杨云舒也看周明赫,这一眼她就看到了穿着宽松圆领衫的周明赫脖子上暴露的点点瘢痕,不用说就知道这是吻痕。
他都这样了,张逐还对他做那种事,杨云舒气得一口气差点背过去,这人不光是不通人情,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她沉下脸和声音:“就算不能进医院,你也必须在路上陪同,在门口等着,周明赫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
“他没说需要我,他什么都不跟我说。”
“他不是不跟你说,他这样子已经什么都无法表达……”看张逐越来越迷惘的神情,杨云舒放弃和他讲通,下死命令,“你跟着一起来,别逼我扇你。”
杨云舒把周明赫放在副驾驶,让张逐坐后面。等人都上来后,她看了周明赫一眼,默默将所有车门都锁上了。
开出去没多久,张逐就倒在后座呼呼大睡。副驾的周明赫一直呆坐,目视前方,保持这个姿势久久不动。等车开到昆明市,他才淡淡说了一句:“张逐进医院会崩溃,你一个人拉不住他,不要叫他进去。”
从丽江到昆明,她开了五个小时。抵达目的地,天已经黑了。他们找了一家酒店,先住一晚,第二天再带周明赫去就医。全程杨云舒都让张逐拉着他的手,一刻也不准放松。
第二天一早,杨云舒直接带周明赫去了精神卫生专科医院,张逐在车上等着。
从清晨等到午后,杨云舒才和周明赫一起出来。两人一言不发上车,杨云舒发动车子。
张逐早就等得心烦,这会儿迫不及待追问:“检查什么结果,你是不是精神病?”
“张逐,注意你的言辞。”杨云舒从内视镜瞪他,忍不住指责,“跟你一块儿生活,真的是很难没有问题。”
对此项指责,张逐很不满:“你带他来精神医院看病,他确诊不就是精神病,关我什么事。”
“你……”杨云舒将那口气强压下去,“你少说两句吧。”
等这两人偃旗息鼓,周明赫把诊断结果拿给张逐,面无表情复述报告单上的检查结果:“双相情感障碍混合型、重度焦虑状态、重度抑郁状态、自杀高风险、睡眠障碍。”
张逐看完报告单还给了周明赫,两人都没再说什么。
因为躯体化严重,这次医生给开了一个月的药,让周明赫一月后再来复查。他们也没在昆明久留,下午,杨云舒就开车回程了。
到家周明赫先进屋,杨云舒抓着张逐,小声问他:“你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吧?”
“知道,他双相障碍,狂躁和抑郁交替出现,现在是抑郁期,他很难过,每天想死。”
话说得很白,但就是这么回事,杨云舒也没法教张逐委婉点,只能跟他叮嘱:“所以你现在要做两件事,首先,你要时刻看着他,别让他真的去死。把阳台的窗户封起来,把家里的刀具都藏好。另外,你要盯他吃药,药量清单上都有,你得让他按时按量吃,一天不落。
“记住了吗?”
张逐点头,仍是不解:“你怎么不跟他说?这些事你和他说好不就好了。”
“他现在认知和感知都生了病,讲给他,他不一定能听懂,听懂也不一定会执行。打比方一个人腿断了,你叫他站起来,他也想站起来,但他没有好腿支撑,他就做不到。这么说,明白?”
看张逐好像这回是真明白了,她接着叮嘱:“还有,你不要刺激他。”
“谁刺激他。”
“你有时说话气死人,你完全意识不到。在他主动和你交谈之前,你就少跟他说话,陪在他身边就好。”
“啧,好麻烦。说完了?”
“还有……”杨云舒想了想,她知道说这个超过了他们交往的界限,但不说她完全不指望张逐能靠自己领悟,“……你不要欺负他。”
“他说我欺负他了?”
“……我是说你不要强迫他跟你上床,他现在不会想做那种事。”
张逐想了想:“这种事不是你关心的吧,我会照顾好他。”说完,他进屋把门拍在了杨云舒脸上。
杨云舒:“……”
你要什么
药物和张逐的敦促都起了效,一段时间后,周明赫渐渐从那种解离和木僵的状态中恢复了正常。
情绪还是低迷,每天仍不开心,还会想到死,还有药物引起的嗜睡乏力等副作用,至少他和这世界的隔膜渐渐变薄了。日光风雨落到他身上,也有了感知,不再独自一人困在那堵透明的玻璃墙里。
医生让他适量运动,多晒太阳。运动他尚且做不到,这段时间他都住在杨云舒这里,每天清醒那点时间,就搬张躺椅到院里晒太阳。
五月的天气真是好,日日晴天,天空清透明亮。也不热,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晒得人松弛酥软,连肉带骨都快融化。那种悲伤的情绪,也好像能够被阳光逐渐稀释,变得稀薄。
杨云舒拿来她的防晒霜给周明赫:“这边紫外线很强,小心晒伤。”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