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在家呆太久,呆出了一种惯性。他都不知道是应该感谢现代网络的发达,让他不出门竟也活得好好的,还是埋怨这种过分便利的生活,将他彻底变成一个废物。
终于是捱到临走的前夕,他才给他爸打电话,说是有点事要说,问他们什么时候在家。周父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仍然竭心尽力扮演那个慈爱父亲。那些撕破的脸皮,只要在双方一齐的维护下,也能还原如初。
到了约定那天,周明赫在家试了整个上午的衣服,好像不是回趟家,而是去参加什么隆重的场合。在他往西装胸前的口袋里塞入叠好的方巾时,张逐终于忍不住问:“你家有人死了?”
“啊?没有啊。”周明赫一头雾水,“为什么这么说?”
“你这样子。我以为你回家参加葬礼。”
“……”
周明赫看镜子里的自己,也觉得过头了,他走过去抓住张逐:“哥,你陪我回去。”
“不去。”
“……你以后不要这样一口回绝我,我真的会心碎,”他拉张逐的手捂住自己胸口,耷拉着眉毛,好像真的可以摸到他破碎的心脏一样,“其实上次你拒绝陪我去医院,就已经碎过一次了。”
张逐一把抽回手,眉毛扬得老高:“不是你不让我去你爸妈家的?”
“那你陪我去楼下,等我下来。”他执着地将张逐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叫上张逐是对的,有人陪着,好像一切也没那么难。
周明赫顺利踏出家门,驾车到父母小区,把张逐留在车上,自己上了楼。当然他没穿那身西服,换了更日常的大衣和牛仔裤。见着父母也跟往日并无不同,闲话家常,除了打着空手,没有给他们带礼物。
寒暄过后,周明赫进入主题。为了让这一切都顺理成章,也避免让他们产生不必要的负担和猜想,他决定撒个小谎:“爸、妈,我们公司在昆明开了个分公司,调我过去做总监。我觉得这机会挺不错的,也想过去试试。”
“昆明,这么远啊……”
周明赫心头一紧,生怕周父提出什么反对和质疑。他不是不能接着编,但觉得没必要在这事上花那么多心力。
周父思忖了片刻:“意思是那边的公司让你全权负责?”
“是。”
他分析起来:“按说北京总部的平台肯定更好一些,但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嘛。你去那边没人管束,肯定能够大展拳脚,闯一番作为。”
“我也是这么想的。”周明赫故作为难,“只是这一走,肯定回北京的机会就少了,看望你们的机会也少了。”
周父拍拍他的肩:“年轻人,事业为重。再说,家里有小张照顾,明朗也在,你不用担心我们。”
周明赫点点头:“也没别的,我就是回来和你们商量这件事。”
“挺好,你放心去干你的事业。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
“中午就搁家吃饭,咱爷俩喝一个,算是给你践行。”说完就叫保姆出去买菜。可能是跟他相处仍然有点不自在,周母也跟着一块儿去买菜了。
“爸,我去我房间收拾一点东西?”这也是他必须要回家一趟的目的,这里还有他必须带走的私人物品。
“你去,什么用得上的,你都拿走。”
他很快收拾出来,只用一个便利袋就装完了,口也系死。周父很识趣,并没问他拿的什么。
“爸,以后我那间屋您还是做书房吧。那么好的采光,一直空着浪费了。”
周父看了他两眼,没说别的。
周明朗和朋友出去玩了,没有他在,这顿饭也吃得格外融洽。酒足饭饱,也喝到恰到好吃,谁也没有贪杯喝醉,时候到了,周明赫便起身告辞。
父母送他到门口,各自叮嘱了两句路上小心,保重身体之类。
保姆张姨也跟出来,非要送他到楼下。等进了电梯,张姨才扭扭捏捏地问他:“明赫啊,你要去昆明,走那么远,以后是不是都不回来了?”
“怎么会,有假期还是会回来的。”
张姨吸了吸鼻子:“你不要骗我,我都晓得。我也是做父母的,周总跟太太这事做得不对,就是一碗水不能端平,也不能那样偏心成这样……”
周明赫打断她:“张姨,别说了。”
张姨手足无措起来:“……姨不会说话,你去那边干事业是大好事,姨不是叫你别去,姨就是舍不得你。明赫,你是个顶好的孩子,以后一个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电梯到车库,周明赫抱了抱这个自从他回到北京,相处时间和父母差不多的保姆阿姨:“我知道,我到了会给你打电话。我不换号码,你也可以给我打。”
“可以吗?”
“可以啊。谢谢你,张姨。”
张姨永远不知道,她无意说出的话,却是周明赫这段时间一直想要的认可。她对他的留恋,至少让他明白,并非没有人在乎他,哪怕是一个电话的联络和问候,这点小小的在乎,也对他此时格外重要。
该做告别的还有最后一个人,周明赫却在犹豫。他知道对待前任最好的方式是不再打扰,却想把他从此离开北京并不再回来的打算告诉万荔。
行李打包也进入尾声,留给他纠结的时间只剩半天。如果不在今晚将她约出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明天一早,就是他们离开的时间。
“这包里装的什么?”张逐拎起周明赫从家里带回来那个便利袋。
“你管它是什么,叫你塞到箱子里就行。”
张逐并不理睬,解口袋的死结。